封氏听了娇杏的话,心中虽然伤感,却也有些安慰,便止住了哭声。
安琪见娇杏向自己使了使眼色,便知以后不可再在封氏面前提起“英莲”、“甄士隐”等。又觉得自己惹得封氏难过了一回,不禁有些自责。
忽听得娇杏问道:“太太,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想往后的生计啦。虽说咱们家还有一些田地,但毕竟家中没有个男人,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才好?”
封氏沉思了半晌,才向封老爷道:“爹,您帮女儿拿个主意罢!”
那封老爷名唤封肃,虽是务农,家中却算殷实。七年前,封氏的母亲去世。于是时隔一年,他便娶了一农家女庄氏作填房,生得一子,小名宝官,现今三岁。
封肃老来得子,自然是对官儿百般疼爱,对庄氏亦是言听计从。
两年前甄家败落,甄士隐带着封氏和娇杏来投奔老丈人封肃,庄氏已是诸多不满。于是让封肃半哄半卖,许给了甄士隐一些薄田朽屋,由得女婿家自生自灭。
然则,毕竟是血浓于水。封肃眼见女儿生计一日不如一日,又觉得丢了自己的脸面。虽然常常说些现成话,人前人后地抱怨他们不善过活等语,但也时常背着庄氏暗中接济女婿一家。
如今听到女儿的求助,封肃亦是左右为难,虽有心扶持,又怕庄氏不悦,半晌才皱眉道:“要你们女人家下地干活,确是为难。这样罢!你们把田地和房屋交给我,只搬到我家来,平日里帮忙做些家务,再作些针线发卖,帮补用度。料想你娘也没话好说了。”
封氏犹豫不定,于是看向娇杏。
娇杏心中清楚,如此一来,往后的日子便是寄人篱下了,少不得要看些颜色。但如今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得应允,冲着封氏轻轻点了点头。
封氏这才向封肃,道:“一切由爹做主罢!”
马车到了大如州,封肃吩咐封氏、娇杏、安琪回去收拾东西,自己又赶回家中跟庄氏商量。
那庄氏本是爱贪便宜之人,如今听得封肃不花一分一毫,便收回了甄家的田屋,又多了几个丫鬟使唤,心中倒也欢喜。
封肃见庄氏无异议,喜出望外,正要遣人去帮封氏、娇杏、安琪等人搬家,却被庄氏拦住道:“你昨儿遣人帮着找人,今儿又要遣人去帮着搬家,究竟田里的活儿还要不要干啦?”
封肃道:“不就是耽搁一天、两天么,有什么关系?”
庄氏冷笑一声,道:“今儿耽搁一天两天,明儿耽搁一天两天,开了这个先例,往后越发没个休止了。”
封肃道:“那是我的女儿……”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如今生是甄家的人,死是甄家的鬼,哪里还轮得到咱们封家来管?现在咱们肯收留她们,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还想怎样?是不是要让我带着宝官回娘家,把地方挪出来给那甄家的娘子,你才满意?”话音未落,庄氏已一把从奶娘手中抱过儿子,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封肃连忙细声安慰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你和宝官是我的心头肉,即便是我自己挪出去,也没有让你们挪出去的道理。原是我自己说错了话,夫人别生气。”
庄氏听了封肃这话,将宝官塞到他怀里,抹泪嗔道:“那你还去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