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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紫色苜蓿上（第1页）

秋雨微寒，观鱼躺在床上，听雨水滴滴答答的敲在屋檐。

老Johnson已经在屋外驱赶不听话的小牛们回牛棚。他端坐在马背上，一手勒马一手挥动着鞭子，时不时抽在那些淘气的宁肯顶着雨水浇，也要多啃一口青草的小牛犊的背上。鞭子抽在湿滑的牛背上，发出的声响都在打滑，远不如日时清脆响亮。鞭子重重的挥起，又轻轻的落下，观鱼可以可想象这个老牛仔有多么爱惜这些淘气的小牛犊，才只肯吓唬了事。然后他听见老Johnson呼唤落在后面的Andy，Joe和路易几个赶紧把剩下的小牛赶进牛棚。

Joe和路易在雨水里玩耍，动作稍慢，叫老Johnson瞧见，气得大骂：“不要光顾着谈恋爱，干活！”

然后Joe和路易的爽朗快乐的笑声，穿透屋子厚厚的木板，冲进观鱼的耳中：“老爹，老单身汉脾气不能太坏啊！在爱情里小牛都更听话！”

老Johnson怒叫着：“扯淡！再偷懒，要扣工资。看看Andy怎么做。”看到老Johnson在发怒的边缘，Joe和路易才一个讨饶一个乖乖的赶牛群进棚。

雨来得这样突然，牛仔们五点钟赶牛群出棚，走到半途又要把他们赶回来，一个早晨的牛马嘶鸣是牧场人家的忙碌。

雨水在天地间拉了混沌的幕幔，落地窗外的世界影影绰绰，观鱼看不清Joe和路易的笑容，却能感觉到他们的快活。两个同性恋少年，在雨中谈情说爱，呵，多么浪漫，连观鱼都只有羡慕的份儿。

Joe是老Johnson的侄子，是这个牛仔家族的第三代，他的父亲因为癌症去世，最近又因为是同性恋被上一家牧场找个理由辞退，才被老Johnson招进牧场帮忙。观鱼还记得招人那天老Johnson的吞吞吐吐：“是好孩子，就是有点小问题。”

观鱼不明所以，老Johnson只好说的更清楚一些：“他们互相喜欢。”

望着两个少年紧拉着的手，观鱼才恍然大悟。少年们英俊的脸上尽是忐忑不安，似乎他的下一个决定就会左右他们的命运，老Johnson也紧张的盯着观鱼，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观鱼极尽缓慢的扯出一个微笑：“恋爱不能影响工作，也不能影响牧场其他人。”十八岁的牛仔，夏花一样的年纪，刚刚高中毕业，还不过是两个孩子，尽管不知道这份爱能走多远，但观鱼很乐意尽自己所能的给他们一些帮助。

这就是答应了？

少年们从无措，呆滞，到醒悟过来，足足用了两分钟，相互拥抱亲吻，最终跳起欢呼，就连老Johnson也激动的把手中的牛仔帽抛过头顶：“鱼，你真的与众不同，跟那些中国老板都不一样。”即便是1200美金的牛仔工作，镇上乐意雇佣两个同性恋牛仔的牧场主也不多。美利坚的同志平权运动搞得轰轰烈烈，但在像蒙大拿这样地广人稀的地方，同性恋依然被无形的力量隔离在社会主流之外。对于观鱼的宽容，老Johnson无限感激，尽管他愿意帮助两个侄子，毕竟不如观鱼这样给他们一份稳定工作来得重要。

Andy对这个事情也没有异议，笑着跟两个少年打成一片，这样两个少年就留在了牧场。

观鱼一边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事情，一边麻利的穿衣起床。他开出的三张支票，换了一千头牛，几百只羊，和五匹马回来，虽然荷包大大缩水，但想成为优秀牧场主的劲儿头倒更足了。为了锻炼自己，他这两个星期以来，都在同老Johnson他们一养早起放牧。今天起得晚些，是因为中午要开两个小时的车到蒙大拿的首府赫勒拿去接汪洋，没预料到竟会是个有雨的早晨，大家倒都可以坐在壁炉旁闲谈了。

观鱼叫了一声虎子，一只金色的大狗扑开卧室门，钻了进来，叼着烘干后的袜子放在观鱼脚边，又把拖鞋叼过来。往常这个活计都是霸王专属的，今早它跟着牛仔们出去牧牛，虎子才有机会顶上。看虎子疯癫的劲儿，这个活儿，它干得似乎还很开心，楼上楼下跑个不停。

壁炉里升起火来，一段段松木烧得红彤彤，热气散出来驱赶走空气里浮动的寒气。观鱼不大习惯雨天，空气的潮湿味总让他生出关于孤独的联想，就仿佛那那个被赶出家门的日子。又或者他曾经深深渴望过秦元的雨天，也或许是那个他为汪洋砰然心动的雨天。然而这些都不是什么太美好的记忆，潮湿晕染似乎都是求而不得的失望，和他为了压抑自己渴望的那些辗转反侧。

松油在火中炸开，发出一声“劈啪——”的声响，将观鱼从记忆的泥泞里扯出来。甩甩头，他试图驱赶走这些会让他分神的记忆。在他的日程单上计划了太多的事情要做，他必须像挤海绵里的水一样，压榨自己时间，才能在第一场雪之前，将一切安排妥帖，好过个暖冬。

清单上的第一项就是要给小牛们增重，让他们长得更强壮，这样它们才能熬过漫长的冬季，在酷寒下生存下来。老Johnson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情，观鱼心里倒是有了腹稿。在牧草以外，他还想改良一种高蛋白的作物，配合着牧草，混合空间水，配制成一种特殊饲料。牛群的数量太多，即便是稀释过的空间水，也不足以日日让它们引用，因此要是有一种好的饲料，对牛群的成长就再好不过了。

观鱼嘱托厨娘艾玛准备上一顿丰盛的早餐，牛仔们换下湿衣服洗漱回来，刚刚好吃热乎饭。艾玛是观鱼新近雇佣的，牛仔们早出晚归，十分需要人照三餐，观鱼在西餐上实在没有天分，索性找个擅长西餐的女人做主厨，顺便还可以帮忙收拾牛仔们乱得不成样子的狗窝，收拾屋子做些家务。

餐桌就设在壁炉边，烤着上火，牛仔们的表情都惬意极了，Joe拿了一只牛角包塞在嘴里，鼓着腮帮子说：“鱼，你是见过最好的老板了。又有礼貌，又慷慨大方，还关心人。”

老Johnson拍了下他的头训斥道：“吃饭少说话，你见过几个老板！”随即察觉到这话不对，红着脸向观鱼解释：“鱼，你确实是极好的老板，又仁慈，又有同情心。”

路易咬了片火腿插嘴说：“英语讲得好。可以沟通。”

Andy笑得露出八颗牙齿：“很大方，关键是长相符合我的审美。”

老Johnson等人：“……”

观鱼哭笑不得，又被赞美的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岔开话题跟老Johnson商量起饲料的事情：“燕麦，或者玉米，哪一种跟牧草混合更好？”

老Johnson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上面列着七八种配方，他指着最上面的两个配方说：“这两种是附近农场最流行的。蒙大拿产燕麦，用燕麦配料，成本更低。”单子上的英文字母扭扭曲曲，内容却非常详细，配比，价格，配置步骤，都有注明，看出老头子的用心。

观鱼拿过单子琢磨了一下，老Johnson非常职业，每一千克的配料价格都标的清清楚楚，算下来，确实上面的两个配方最经济。观鱼粗粗的估计了一下，如果按照单子的配方来，光饲料这一项，樱桃河牧场每年的成本就要几百万美元。饲料钱，牛羊的成本，人工，加上牧场每年的维护费，检疫费……一项项算下来，成本都要超过一千万美金，这个价格他不是很愿意接受。

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观鱼盘算着有没有更经济的方法，一直默不作声的Andy抬头说：“我建议可以再看看。我感觉咱们牧场的牧草相当棒，也许只要配少量的苜蓿就可以。”

老Johnson眼睛一亮：“Andy说的对，附近几个农场的农场主昨天还请求我给你带话，想购买一些咱们牧场的牧草过去呢。这些小牛犊子来的时候蔫蔫的，这才吃上一星期牧草，个顶个的精神了。”

究竟是空间水的作用还是牧草的作用，观鱼心里不是太有谱，对苜蓿的事情，他倒是很感兴趣：“苜蓿营养成分不错，附近有人种吗？”

老Johnson想到什么刚张开口，又咽了回去，骂了一句：“富尔顿家流氓！”

观鱼知道苜蓿的事情又跟富尔顿家族有关了，想到这个家族在农牧业上的无孔不入，各个环节都有渗透，他既堵挺又敬佩，做一个行业，可以做到控制各个环节的垄断，也算做到极致了。

观鱼想想说：“苜蓿蛋白质价值很高，还是要留意的。我们不求到富尔顿家族身上，托马斯检察官又盯上他们了，最近应该都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只要今年把收益做好，明年我打算把牛提高到一万头，到时候自然有办法收拾他们。”

老Johnson几个都赞同的点头。

霸王这时领着几只狗狗进屋，它们没有像平时一样冲进门，而是停在门口的脚垫上，直到艾玛给它们送了毛巾，它们在雪白的毛巾上蹭掉沾满了黄泥的湿漉漉的爪子和并把毛发上的水汽擦干，才抖擞着毛发围在桌脚下。

Andy羡慕的看着观鱼摸着霸王头，说：“是条好狗。通人性。可惜不肯让人摸。”他献尽殷勤，碰上骨头，磨牙棒，狗粮，火腿……屡败屡战的想要想要靠近霸王，都被驱逐了，这时候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老Johnson摸摸虎子的头笑着说：“我更喜欢Tiger，没有比它更聪明更乖巧的狗了。King的脾气跟烈马一样，你少招惹它。”

早餐后，观鱼又跟牛仔们喝了杯咖啡，才去车库开了车去往赫勒拿。

路上泥泞，地上滑，观鱼不敢开得太快，把速度控制在六十公里左右慢慢开。说来也巧，他正好经过一片牧场，不知是那个牧场主名下的，就零星的开着一些紫苜蓿花儿。观鱼停车，看四周无人，把一片苜蓿花扔进空间，才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