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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第1页）

宋氏听了这话，又呆了作声不得。炳南道：&ldo;我有事，不能在你家久坐，是不是和廷栋说，你自己斟酌，万一廷栋为了这件事再要生气，我也担不起这个担子。&rdo;

说着，就起身有要走的样子。宋氏道：&ldo;中午天气，正热着呢，你何不多坐一会儿？我给你预备下了两碗凉菜，你喝壶酒再走，好不好？&rdo;炳南有点笑容了，因道：&ldo;菜是不错，喝一壶倒无所不可，你家里常是有那种好酒预备着，我是知道的。&rdo;宋氏见他愿意留下了，这就亲自去端出菜来。炳南看时，一碟糟鱼，一碟凉拌白切肉，一碗王瓜丝拌粉皮。便站起来道：&ldo;有一碟咸蛋就够了，何必许多。&rdo;

宋氏又拿出一锡壶酒来，斟了一杯，放在桌上，竟是上等莲花白。炳南抱拳作了两个揖道：&ldo;多谢多谢！酒是好酒，很香。&rdo;喉间说着，骨都吞了一口涎沫，这才坐下。宋氏坐在一边，微笑道：&ldo;可没人陪你，你自己喝吧。&rdo;宋炳南笑道：&ldo;自己兄妹，怎么说这样的话？&rdo;端起杯子来，就先喝了一口。宋氏拿了一柄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闲闲地也就和炳南谈着话。看到他壶里的酒，约莫喝下半壶去了，宋氏这就道：&ldo;大哥，这件事，你总得和我拿个主意才好。&rdo;炳南道：&ldo;你先和我说的那个做法，那就很好，不过硬做是办不通的，这还得用点圈套。&rdo;他手上的筷子，在那拌粉皮的碗里，只管是挑动着，似乎他心里，也就在那里挑选计策。他且不挑菜送到嘴里去，却端起酒杯来，杯底朝天，干了一杯，显着他是把主意想得了，痛快地喝这一口。因道：&ldo;本月二十八，不是老娘的生日吗？你叫她去拜外婆的寿。&rdo;宋氏向前后看看，低声道：&ldo;差着几天日子呢。&rdo;炳南道：&ldo;你就说让她早去两天，也没有什么不可。现在你就容让她一点。一来呢，免得这孩子越闹脾气越生疏；二来呢，家里过得自自在在的，病人心境也好些。我到了那日子，自然先会派人来通知。&rdo;宋氏道：&ldo;若是大哥肯这样办，这事就千妥万妥了。今天五月十三……&rdo;说着掐掐指头算着，又低声道：&ldo;那么，凡事托重你，就不能误了。&rdo;炳南笑道：&ldo;那是自然，我没有一点算盘，也不敢答应下来。&rdo;说着提起壶来斟酒，壶底都不免朝上。宋氏想了一想，笑道：&ldo;酒还有，我可不敢再让你喝，回头让你带一小坛子回家去，慢慢地喝吧。&rdo;炳南笑道：&ldo;吃了还要带走，那就很好，若是廷栋的病好一点的话，老娘的生日，你也应当回家去一转的。那时，我自然也要陪你喝上几杯。你操家是太劳累了，回家去痛快两天，不好吗？&rdo;宋氏笑着说道：&ldo;大哥有这样好意，到那日再说吧。&rdo;于是起身进去，真提了一小瓦坛子酒出来。炳南看了，将眼角纹皱起，只是笑，因道：&ldo;春华究是个小孩子，我也不把她顶撞我的话，放在心里。我这个名童，是全县人公认的，也决不能因她的一句话，就把我名童抹煞了。回头我走了，她要问起来，你就说我不介意。&rdo;宋氏笑着说是。炳南扶了桌子站起来，脸上是红里透黄，黄中出汗，正色道：&ldo;这不是笑话，这是应当说明的一句话，你总也明白。&rdo;宋氏这就连连地点着头。

正说到这里，炳南一眼看到春华在房门里面一闪，就向宋氏丢了一个眼色，接着就高声道：&ldo;二十八日，是老母亲的生日，小小的总要热闹一下。到那时，廷栋在养病，就不必去了。你抽得开身来，你就去。抽不开身来，叫外孙女去拜外婆的寿也是一样。&rdo;宋氏答道：&ldo;到了那日子，不论大小，总有一个人去，也许早到两三天。&rdo;炳南笑道：&ldo;那就更好呀。外婆是巴不得这边早早有人去的。我走了，改天见吧。&rdo;说着，他就提了那坛酒走了。

春华心里这就想着，他是酒醉心里明。自己知道说错了话，所以不敢发脾气，而且还要接外孙女去吃外婆寿酒，骂他一句不通，总算骂过去了。不过母亲早是十二分不高兴了，现在又得罪了母舅，母亲必是怒上加怒，今天下午，少不得又要挨一顿痛骂，因之坐在屋子里，就没有敢出门。但是一直挨到晚上，母亲也没有一个字发作出来，这透着很奇怪，难道她已经不过问了。也许是为了避着和舅父出气的嫌疑，今天不提，再过一两日，那就难说的。因之到了第二三两日，春华依然是心里捏着一把汗。但是宋氏把那回晚上拿去信件的事，好像是忘了，而且还常说到了外婆生日的那天，大概要春华代了父亲去拜寿。春华听着，也越发不解，娘的情形，怎么更好起来了呢？正自纳闷着，却是屈玉坚回来的消息，已经送到了她耳朵里。她就觉着向外婆家里拜寿，是一个天赐的机会，也许是熬得苦尽甘来了。

第卅二回内外各通言逃生定计娘儿双斗智清夜登程

在一天乘凉的晚上，姚家人都在门外空场子里坐着闲谈，是姚老太太说到她在长毛造反的时候，她逃难的情形，有声有色，大家正听得起劲。在那星光之下，却见一个人影子，缓缓地走了过来。同时，那人身边，带了一种窸窣的声音。在乡下妇人耳熟能详之下，知道这是打鞋底拉麻绳发出来的响声。姚老太太便停止了话锋，问道：&ldo;是哪一位来了？&rdo;宋氏道：&ldo;看走路的样子，好像是五嫂子。&rdo;五嫂子答道：&ldo;可不是我吗？师娘好尖的眼睛。&rdo;说着她已走到身边，见凳子上都坐满了人，就在大门口石阶上坐着。这里，正挤挨着春华坐的竹椅子。五嫂子道：&ldo;大姑娘的身体现在全好了吗？&rdo;春华道：&ldo;多谢你记挂，现在总算没有什么病了。&rdo;五嫂子道：&ldo;我总想来看看你，又总是因为事情把身子扯住了。&rdo;说着她窸窸窣窣的拉着鞋底上的麻绳子，好像是很自然。而同时她一只脚伸到竹椅子边，却碰了春华两下。

春华道：&ldo;上次我在你家里吵闹着你，还没有谢你呢。你拉的鞋底很好，等你自己的拉完了请你给我拉一双。&rdo;五嫂子道：&ldo;我也是因为乘凉闲着没事，拉拉鞋底。若是大姑娘等着要穿的话，我这个放下十天半月来，也不要紧的，你明天把鞋底送到我那里去，好吗？&rdo;她说着，又碰了春华两下腿。春华道：&ldo;你不知道哩，我现在懒得像死蛇一样，却有点懒得动，我叫人送给你吧。&rdo;五嫂子笑道：&ldo;又不是三里五里路，为什么那样懒得动，仔细在家里闷出病了。我们穷家，也没有什么请你，明天熬一锅好好的绿豆稀饭请你吧。你若不去，我就要恨你了。&rdo;说着，她还扭了身子一笑。

姚老太太道：&ldo;这孩子就是这样不识抬举，人家越是要请她，她倒越是不要去。&rdo;五嫂子笑道：&ldo;不呵！大姑娘和我是说得来的，如果是我请她，她没有什么不去，这不过是和我说着玩罢了。&rdo;宋氏道：&ldo;不过总让她去打搅你，我们也是心里不安。&rdo;宋氏坐在比较远些的一张睡椅上，脸是仰了向着天上的。五嫂子在这时，又伸了脚碰了春华两下腿。于是她就抬头望了天道：&ldo;看呵，这样满天的星斗，针脚都扎不下去，明天又是大晴天了。树叶子都不动上一动，明天一起床就要热的。&rdo;她这样地把话头一分开，慢慢地就说到别的事情上去。约莫谈了一顿饭时，五嫂子站起身来道：&ldo;我屋子里还点了一根蚊香呢。人不在屋子里，仔细烧了帐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回去了。&rdo;说着，她站起身来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