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布庄就在镇口,一眼就能瞧见。于暖拄着膝盖喘了下气,这才直起身子背着背篓朝布庄走去。
“秦大婶……”他脆生生的开口,因十分瘦弱又背着个背篓大汗淋漓的,瞧着倒有些可怜兮兮的。
“哟,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娘呢?”布庄老板是个敦厚的妇人,身形较胖,生得慈眉善目的。
“我娘病了。”
秦大婶神情一动,“什么病啊?”
“风寒,跟您这儿换了绢子和桃子就请个大夫回去。”于暖说着,已经将整理好的手绢捧了出来。
秦大婶一见,忙将他那装满桃子的小背篓从他瘦弱的背脊上取下来,又接过他手里的绢子,略有为难道:“我这儿收绢子都是五十方起价,你这只有十几方……”
于暖知道这个秦大婶是个心善又好说话的人,忙道:“我知道,所以摘了这么一背篓桃子来抵,您不必给我算五十方的价钱,三十方行么,我娘真的病重,昨夜还烧起来了,急需钱,拜托您了。”
“哎哟小乖乖,可别露出这么可怜的表情,平时跟在你娘身边跟个木头似得还怕生,今儿倒是能说会道了。”秦大婶快被于暖那双杏仁眼挤出来的水珠把心给融化了,又点了点头,“行吧行吧,过来给你拿钱。”
于暖笑了笑,冲秦大婶深深鞠了躬,真心实意的道:“谢谢您。”
“哟,你这孩子今儿……要不是看着你长大,我都要怀疑你被鬼附身了——呸呸呸,我在胡说什么,你娘病了,你可不就得靠自己了么,也是苦命……”
于暖静静的听着她的絮叨,并未应声。
“咯,钱拿去揣好,再去隔壁安和堂请李大夫,那是位有德有医术的老爷子,不会骗了你母子去。”
于暖将钱小心揣好,对秦大婶笑了笑,“知道了,谢谢。”
跨出布庄,于暖赶紧去对面安和堂找大夫,可走得急没注意看路,险些被一骑着马冲出来的大汉撞飞,幸好他反应够快,一看要撞上了没有被吓得动不了,反而十分灵活的朝侧旁滚去!
“小兔崽子,算你命大!”
那大汉一身粗狂,高声呵骂,从始至终都没有放慢过速度,且他身后还跟了十几个穿着同样粗狂,人手还拎了一把大刀的人马。
不止于暖,这会子连这小镇上的人都惊诧了,不知那冲过去的是队什么人马,不过瞧着凶神恶煞的,不像什么好人。
“小孩儿,你命大啊。”身后的看客也跟着嘀咕了几句。
于暖微微张了下嘴,还没做什么反应便见前方又骑马冲过来一对人马,这次的人皆穿一身墨青劲装,腰带上刻有统一纹路,瞧着倒像是官家的人。
于暖站在一旁镇静的看着,面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当那领头之人骑着马靠近时,他看清了他的身形,遂稍微有些惊讶,只因那人看起来也还只是个少年模样,但却生的剑眉星目,英姿勃发,紧拽缰绳手持□□的模样,倒像个将军。
于暖瞧着,不知怎的动了下嘴角。
那骑在马上,一脸严肃却也骄傲快意的少年恰好瞧见了他那个有些意味不明的微笑。
然而马速太快,只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便骑着马从他身边一跃而过。
*
他们这个小镇位于临川县,而这临川县又一向贫瘠,再加上小镇靠近深山,更是有种与世隔绝之感,这平白冒出了这样两支队伍,倒是让人好好议论了一番。
虽然险些被撞了个脑浆开花,但于暖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忙去安和堂请了那位李大夫往村子去。
小镇靠近深山,而桃山村直接就在山里,李大夫上了些年纪,走的倒是比他这个小孩儿还慢。于暖有些担心他娘,但又不得不陪李大夫走走停停。原本计算的半个时辰来回,硬生生的多了半个时辰出来。
且才一进村口就被一个一脸凶悍的妇人拦住了去路,于暖快速搜刮了下记忆,这是张平儿的母亲邹氏。
“你个小崽子,全村人供你娘俩吃喝,你没学会感恩,倒是学会打人了啊。”那邹氏一手插着腰,一手使劲儿戳于暖的脑袋,口里不停的喝骂,唾沫星子溅的满天飞。
“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儿子是谁先动的手?”于暖仰起头脆生生的应了一句。
邹氏倒是没想到于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气的跺脚,忙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口里不住的骂道:“你个野孩子打人还有理了?小杂种,看我今儿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邹氏这一通吼骂,令村里不少人都围过来看热闹,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狗蛋啊,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往张平儿脸上扔泥巴呢,他那眼睛里头现下全是土,保不准得变成个瞎子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