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茶港一同往年冷瑟,寒风乍起,叶藤枯黄。路上行人步履匆匆,鲜少有人注意到几辆黑色轿车驶离滨海大道,经过连接西月岛与回楼岛的跨海大桥,最终停在西月岛北城区某处府宅门前。
祁楷坐在花园里的凉亭里煮茶,看着白人雇佣兵拉开车门,拉年轻的alpha男性跳下车,笑而不语。那人也懂拿钱办事的规矩,并不话多,朝祁楷点头示意,带着自己的兄弟们又离开了。
整个祁府沉寂得压抑,不远处的水声让alpha微微侧头,摘下黑色眼罩。忽如其来的日光让他不得不眯着眼睛,好半天才适应周围的环境,看清凉亭内黑压压的一群人,以及独坐其中温杯洗茶的alpha——气质邪逍,五官锐利,可举止间却又让他感到一丝熟悉。
钟忻丢掉黑色眼罩,缓步走向凉亭。过去一夜他滴水未进,此刻面色苍白,眼下更是染了淡淡的乌青。祁楷举手示意保镖们退场,于是偌大的凉亭只剩两人无言对坐。
“待客不周,有失远迎。”祁楷将盛了七分满的茶水端给钟忻,笑得诚恳,“还请别怪罪。”
钟忻原本伸出的手立刻收回。男人用的茶具连他这样的外行都看得出价格不菲,一个不小心摔坏了怎么办?妈的,他可没钱赔。
祁楷当他在生气,不在意地放下茶杯:“事发紧急,没有经过嫂子同意,抱歉。”
“你是他的弟弟?”因为长时间没开口,钟忻的嗓音很沙哑,“这是哪里?”
他坐了大约十小时的飞机,落地出关后立刻被蒙上双眼,还以为自己被拐卖到天涯海角去了。眼前男人自称是祁卫的弟弟,那么这里很可能就是……
“茶港。”
以高度自由贸易着称的顶级海岛城市,除了政治主权归属。”
祁楷再次把茶杯递给钟忻,这一次钟忻双手接过了,皱眉说:“我不明白。”
祁卫不是没有说过自己的家庭情况,但钟忻知道的也仅限于他有亲生兄弟。预料中的和睦场面没有出现,祁楷这样子倒像是和祁卫有血海深仇似的。
“明白与否对你而言不重要,难道你不清楚自己的使命吗?”祁楷用不加掩饰的审判目光注视着钟忻,“替祁家生下这个孩子,事成之后我会给你很大一笔钱,你可以去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钟忻虽然习惯了苦日子,年少时家里好歹富裕过,因此在这样的情境下毫不慌乱,反而大脑更快地运转起来,飞速思考。
首先,祁楷和祁卫的关系并不和睦,两人存在某种利益纠纷,并且因为这个矛盾,祁楷将他绑架,不排除以此威胁祁卫的可能。
然后便是孩子,祁卫和祁楷一样,十分急迫地想要“孩子”,为什么?祁卫说是因为父辈的催促,如果真是这样,大可不必兴师动众把他带来茶港养胎,除非这个孩子有别的“用处”。
更可疑的是,连祁卫都没发现他怀孕的事情,祁楷是怎么知道的?他没有去看医生,甚至连验孕棒都没买过一根!
钟忻后背渗出冷汗,桌案下的手指倏然捏紧了,又慢慢放松。钟忻不知道祁卫在整个事件中的角色,也不清楚eniga是否会来救他。如果一切按照最坏的迹象发展,那么他必须以万全打算来行事,这样才能保住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安稳逃离祁家。
想到这,钟忻几乎立刻有了装疯卖傻的念头。他本身就比祁卫小了九岁,又有学生身份加持,扮猪吃老虎再合适不过。
“孩子?”钟忻眨了眨眼睛,看上去非常茫然,“我是alpha,怎么可能有孩子。”
钟忻心中更担忧的是,祁楷知道祁卫的eniga身份吗?如果他也知道,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哼,他在你身上用了什么手段,你还不清楚吗?”
祁楷似乎不知道祁卫的eniga性征,言下之意是祁卫用了某些特殊方法,说话的表情带着一股阴狠,又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兄长。钟忻暗中松了一口气,继续装糊涂:“我只是最近一直胃口不好,还很容易犯困……alpha也能怀孕吗?”
“当然可以。”祁楷敛起笑容,玩味地说,“二哥还真是厉害。”
钟忻没听出一点夸赞。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有了祁先生的孩子?”钟忻抚摸自己平坦的腹部,小心翼翼地问,“祁先生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不想要这个宝宝?”
祁楷放肆地笑了:“我看你还真是缺心眼,你全身上下够他惦记的,就是肚子里的小家伙了——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和你结婚?”
对啊,当初和祁卫结婚的契约,不就是孩子与金钱的交换吗?钟忻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遗忘了这条初始条件,有些异想天开了。
那么至少在孩子出生前,他都会是安全的。祁卫也许忙于工作,也许又有了别的佳人陪伴,不会再需要他,只是把他安顿到茶港,让他生完孩子就卷铺盖走人……
吗?
他和祁卫之间的关系不容,改装成对自己有用的装置。想到这,钟忻更加激烈地挣扎起来,顶着祁如晦快要将他杀死的信息素,感受手环震动幅度越来越大,他的心率也跟着飙升,越来越快。
有些撑不住了,钟忻想,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他撑不住地往后栽,恍惚听到一声巨响。
“砰!”
外力施加的压迫瞬间消失,钟忻如同出水的鱼,贪婪急促地大口呼吸。他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后背,身体比大脑更快识别出来人的身份,卸掉全部力气,软倒在他怀中。
eniga踹烂屏风,逆光站在餐厅门前,把钟忻打横抱起。乌木香气将alpha密不透风地笼罩在内,对抗着房内另一股信息素,更是要洗刷掉钟忻身上残留的、被他人施压的气味。
祁卫怒极反笑:“祁如晦,你是当我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