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甜甜的家在北方的大山里,那里四面环山,外面的人难以进来,里面的人难以出去,村里人种下来的农作物大部分都是自己吃,想要卖的话还得背着爬大山,所以小山村里的人家几乎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当她两岁的时候,那一年天寒地冻,大雪厚的浸没了大人的膝盖,很多老人在睡梦中就没了,其中包括她的爷爷和奶奶。小的时候她不懂死亡是什么,爸爸告诉她,爷爷奶奶去了快乐的地方,那里没有贫穷,没有饥饿,也没有寒冷。她听了停止哭闹,一脸向往的对爸爸说,她也想去那里,那里一定很美,就像妈妈说给她听的神仙住地。她很开心,只是不明白爸爸听了为什么会难过,抱着她哭的像个孩子。
一个月后,爸爸辞别了家里人,说要出去外面闯闯,给她一个神仙住地。这个汉子包袱里只拿了一套衣服,包里塞着全家人省下来的糟糠饼。爸爸离开的那天,全村人都来送行,听老一辈的人说,爸爸是村里第五个想要出去的人,说这些人都是不安分的,不守着山里的根,山神也会抛弃他。老人说的话也有依据,因为前面的四人都没回来,大家都说他们死了。
爸爸走后,家里只剩下她和妈妈,喔,如果隔壁家的叔叔也算的话。她和妈妈说过,她不喜欢叔叔一家,因为爸爸离开后他们总喜欢来自己家里拿东西,拿走就不还回来。而且叔叔家的哥哥很讨厌,总是带着村里的小孩欺负她,说她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她不知道什么是野孩子,但从他们嘴里说出来一定是不好的话。她也曾经问过妈妈,妈妈也只是安慰她,然后夜里背着她偷偷地哭,几次下来后她发现了,就再也不说了。
妈妈生病了,每天总是咳嗽,夜里也压抑着担心把她吵醒。她很担心,可是没有办法。白天她和草根去摘野菜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给他,草根说看病要花很多很多的钱,边说还边用两只手臂挥舞着比划。看他画出来的那一个圆,她很是忧伤,因为她发现自己家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钱都没有,她家很穷。
为了能给妈妈治病,她跑到跛脚爷爷家,跛脚爷爷会摘草药治病,其实他们村子里没有医生,村里人生病了都来找他,有钱给钱,没钱拿点粮食也成,她什么都没有,所以她说要给跛脚爷爷洗衣服做饭。
村子里的人都是靠劳动吃饭,连小孩也不例外,所以她要用劳动力换草药,跛脚爷爷也答应了。因为妈妈已经病的下不来床,所以她每天都要早早的把家里的饭做出来,然后再去爷爷家做饭,洗衣服和打扫卫生,爷爷吃过早饭后就会去给妈妈看病,抓草药给她熬。
妈妈在跛脚爷爷来给她看病后抱着她哭,这个女人哭的很伤心,她也觉得心里酸酸的,但她不能哭,爸爸不在了,妈妈也生病了,她已经是家里的大人了,可以撑起这个家,如果她也哭的话,妈妈应该会更伤心,所以她不能哭。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妈妈在喝了草药后病情也稳定了许多,但是也更沉默了,经常看着她发呆,然后摸着她那双老树皮一样的手流泪。她还处在妈妈快好的欣喜中,什么都忽略了。
那天天气很好,太阳公公也赏了脸,小山村里暖洋洋的,她和草根在大山上挖野菜。草根家孩子很多,他排行老三,底下还有五个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家里也属于揭不开锅,为了有口饭吃,他也和她一起出来挖野菜。他们两个今天收获很多,一个草编框装了半篓,两个人都很开心,半个月的口粮有了,省一省还能再吃久一点。
是谁告诉她这个消息的呢,喔,是了,是跛脚爷爷,跛着一只脚,半跑半颠着朝她招手,嘴里还喊着“甜娃子,你娘没了,你快回吧!”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大山上的老树桩,枯死,没有一点绿意。
被草根拖着跑回家,村里人正帮忙收敛妈妈的遗体,听周围的人说是上吊死的,双目瞪圆,脸色却奇异的带着一抹解脱的笑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几天的,她想她真的成了村里孩子嘴里那个没人要的孩子,爷爷奶奶没了,爸爸妈妈也没了。如果爸爸嘴里说的死亡真的是个神仙住地,那么能不能也把她给带走,因为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很可怜。
因为她家没大人了,只有一个四岁的她,所以老人们把她交给叔叔家抚养,条件是她家的东西都属于叔叔一家。她其实是不愿意的,她自己能照顾自己,而且房子里的东西都有他们一家人的回忆,她现在已经没有家人了,她不希望连这点回忆也没了。但是她的反抗没人放在眼里,在办玩丧事后,叔叔一家就住进来,把她的回忆一点一点的侵蚀。
她越来越大,婶婶总是嫌弃她吃的多,对她态度总是非打即骂,其实她觉得自己一天就喝婶婶一碗能照出她的稀粥,怎么能算吃的多?跛脚爷爷有时候会在她挖野菜的时候给她带吃的,有时候是半块饼子,有时候是一条肉干。她曾经问过跛脚爷爷为什么对她这么好,跛脚爷爷没有回答,只是感叹的用手摸摸她那头枯黄干燥的头发,然后笑的一脸慈祥。
跛脚爷爷给她吃的,这件事叔叔一家也知道,有人帮他们白养孩子,他们是占了便宜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有婶婶会背地里嘀咕一句“小小年纪就跟她妈一个样,不安分。”
她七岁了也越来越不敢回家,叔叔看她的表情一天比一天露骨,当然她不懂什么叫露骨,但是叔叔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恶心。叔叔这样婶婶也对她更不好了,活越来越多,饭也给的越来越少。现在已经没有人给她送吃的了,跛脚爷爷也去了那个神仙住地,她忽然恨死了死亡,也恨死了这个地方,把爱她的和她爱人都通通带走了。妈妈曾经说过她的名字里有两个甜,就是希望她一辈子过着蜜糖一样的生活,可是她现在已经不知道甜是什么滋味,满嘴满心只有泪水的苦涩。
就在她以为一辈子就会这样过时,爸爸回来了。这个男人的回来让全村人轰动,各个跑到她家看她爸爸,就像在看稀有动物。
爸爸回来第二天就把她带走了,在山顶上她回头看了眼渺小的小山村,她不会再回来的,她对自己说。
爸爸带她去了h市,这是个南方城市,才刚刚发展没几年,但在她眼里就是爸爸嘴里说的神仙住地。人来人往的行人,脸上都洋溢着自信和希望,这和小山村的死气沉沉是不同的,真好!
爸爸开了一家药店,就在农贸市场旁,这里人流量很大,她却不敢出门。她的头发还是一样枯燥发黄,像晒死的稻草,脸上还有些高原红。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一下子面对这么多人她有些胆怯,怕大家都看出她是大山里出来的。
爸爸对她很好,在小山村里抱着妈妈的遗物痛哭一夜后就满眼坚毅,他说以后爸爸对你好,不让你再吃苦。这个男人似乎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她身上,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和鞋子,买药膏给她擦手保养,在听到经常吃芝麻糊对发质好,他就去买回一铁桶,然后经常给她煮芝麻糊。在这家小小的药店院落,就是她的宫殿,是爸爸给她建起的皇宫,因为她是爸爸的公主。
在她九岁时爸爸送她去上小学,穿着爸爸买的新裙子和新鞋子,背着爸爸买的小书包骄傲的去上学。
她的小学叫民扬小学,就在她家附近,这附近几条街的人家都把孩子送到这里上学。
“你好,我叫林朵,”面前的女孩一脸笑意,大大的眼睛被她笑成了月牙,白净,漂亮有气质。她觉得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叫林朵的女孩,她想靠近她,却又觉得自卑。这个女孩得天独厚,老师喜欢她,班里的同学也爱围着她转,而她,什么都比不上,或许爸爸说错了,这个女孩才是公主。
她和林朵做了同桌,一做做了六年。她们有了共同的朋友,许平香,符金叶和王进,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她觉得这些朋友都不是她的,都是林朵的,她,只是沾了光罢了。
有朋友的感觉很好,班里的调皮鬼爱欺负她,林朵三人便拿着扫把帮她报仇,即使被人叫了六年的“虎姑婆”也毫不在意。被保护多了她也觉得自己真的是公主,身边有三个骑士,对她好。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她们之间没有梁振兴该有多好,那么她们的友谊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变。
梁振兴是班里最调皮也是最有人缘的男生,总是爱欺负弱小,但这个弱小只针对于林朵。爱欺负她,也爱玩过家家时让林朵当她的新娘,用他的话来说,玩这个游戏,林朵只能是他一个人的新娘。班里林朵最小,却没有人会欺负她,除了她成绩好,人缘好外,还因为梁振兴。这个男生曾在班里霸气的宣布林朵是他的,谁敢动她就得先问过他的拳头。这个宣言被林朵无情的追着打,却也真让班里面的男同学记在了心里。
她很羡慕林朵,越来越羡慕,齐全幸福的家庭,出色的成绩和外表,还有梁振兴的占有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目光越来越离不开梁振兴,喜欢上这个男孩是在什么时候她也不记得了。或许是在他对着一个女孩宠溺呵护的时候,或许是在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柔,也或许是他把一个女孩收拢在他的保护圈里的时候。她只记得她在发现喜欢上的时候就入了骨。
她给她的好朋友下药了,在大家都在为比赛加油的时候,她下药时手没有抖,耳边是她爱的男孩对好友的告白。这杯水是她亲手给林朵,并且亲眼看她喝下的,林朵把她当朋友,一点也没防备,而她在林朵喝完水后就像任务完成一般松了口气。后来的发展真的像她预想中的一样,林朵住院了,请假了。她没来的这一个星期是她最开心得日子,这个星期教室里没有林朵,只有她和梁振兴。有时候她会借着借笔记的借口去和梁振兴说话,会拿着明明懂得的题目向对方讨教。有时候对方也会对着她笑,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没有了林朵,她孙甜甜也是可以的,是吧?!
三个人的感情世界太挤,两个人刚刚好。而林朵,你从小就是我的骑士,现在就再让我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