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和以寻思着,既然都已经说秃噜嘴了,那就加紧着说上几句好话吧,反正她说的又不是假话,也不心虚,于是沉声道:“非是讨好,濯濯如春月柳,说的大抵就是陈大人吧。”
挑了挑眉,陈顺抬手取了那缠枝莲纹茶盏,以杯盖轻轻撇了撇茶沫,浅饮一口,也不接她的话,只道:“坐啊,顾大小姐,用茶吧。”
终于得了话,顾和以这才跟着坐下,也取了茶盏,有样学样地喝了口茶。
啧啧啧,这茶香,沁人心脾。
比她家里那稍带着苦涩的茶强多了,好想问问陈大人这是什么茶。
两人都在用茶,空气中竟然就这么沉默了一小下。
顾和以又喝了口茶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来陈大人府上,不请自来,还是有求于陈大人,怎么着也得是自己先说话啊,于是将茶盏撂下,稍掩了下唇,开口道:“陈大人,很快便是元正佳节了,和以特来登门拜访。”
说着,她一顿,眼神往自己身后一扫,“从安。”
被顾和以的眼神一扫,一直安静立在顾和以身后的从安,立刻双手托着那鎏金钱刻纹银盒上前几步。
她以前的日常就是陪着顾和以在顾宅中,出门不算多,更是第一次面见官老爷,心里年龄不如顾和以的,也没有顾和以的见识多,所以心中忐忑,双手都轻微打着颤。
陈顺的视线扫过顾大小姐带来这婢女轻颤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轻讽,呵,这顾家可真是后继无人了么,不仅顾大小姐本人办事不太稳重利叨,就连个婢女递个东西都会手抖。
心中那么想着,面上倒也没晾着从安,他稍稍抬眼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小侍。
那小侍立刻上前一步,接过了那方鎏金钱刻纹银盒。
只听陈顺道:“顾大小姐这是什么时候……成了顾家当家人了呐?”
陈顺心里对于顾和以这次前来的目的心知肚明,不过却没有半点想要提起的意思,开口问的事情看似无关紧要。
顾和以内里又不只是个深居闺阁的十七岁少女,自是听出了陈大人口中的深意,只故作不懂,“陈大人说笑了,这京城之中关于我顾家的流言甚广,大人耳聪目明又怎会不知?自打和以父亲与叔父去世那一刻起,和以不就已经是顾家的当家人了么?”
“这当家人,可不是顾大小姐自己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成了的,怎么着也得是能撑得起事儿来,你说呢?”陈顺微微扬着嘴角,眉目之间依然是那温润柔和的模样。
只是这话说得实在是太白了。
而且是故意说得这么白的,明摆着是要下了顾和以的脸面。
就连从安一个文墨不通的十九岁婢女都能听出这话里面的不善来,不由得紧张地瞥了一眼自家小姐。
顾和以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眉,九叔说得对啊,这陈大人还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果然不能被这副温温润润的模样给蒙骗了,太监的阴阳怪气他也真是一点儿不差啊。
“呵呵,陈大人说的在理。”她脸上绷着劲儿,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正常一些,“那和以便开门见山地说了,我父亲与叔父葬身海难对顾家影响颇大,但和以如今已经寻了可以继续出海贸易的法子,望大内的香料供应还能由我顾家着手,所以特此拜访陈大人。”
陈顺押了口茶,也不看她,“明年年初的香料,怕是供应不上了吧。”
他语气放的淡,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大人多心了,和以早已与家中管家商议了此事,绝不会误了事的,还请大人放心。”
顾和以嘴上这么说着,语气也是信誓旦旦,可心里边早就打上鼓了。这陈大人明显就是完全骗不过去的主啊,可能是因为在后宫那种吃人的地方待过不少年,所以心思通透的跟明镜儿似的,恐怕她还没开口呢,这陈大人就已经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
好在这回陈顺并没有把话挑得太明了,只是轻轻地“噢”了一声,还点了点头,语气上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信还是没信。
之后就直接没有回音儿了,顾和以坐在这圈椅上,怎么看都有些尴尬。
只是她知道这时候也不能乱了手脚,表现出来自己的慌乱来,于是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抬手自己也押了口茶。
陈顺又浅饮了一小口,一盏茶已经快见了低。
他将茶盏撂在了那漆木桌上,起了身,“行了,情况本官都了解了,至于接下来这香料供应是否继续,就等着本官的话吧。”
顾和以听了这话,心里一紧,她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这种话就跟面试时候告诉你回去等消息吧似的,八成是已经没戏了,“陈大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