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这些年也从来没提过他的名字,于是久而久之,他便用道号自称——钟南子。
这个道号也是师父给起的,说是这山名叫钟山,南是他来时的方向,钟南子便是他了。
钟南子自入道门修行起,每日勤勤恳恳完成师父布置的任务,每天按部就班给院子扫地,吃着素斋,抄着书经。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也终于到了十六岁。
十六岁那年,师父朝他摆了摆手:“去吧。”
“去哪儿?”钟南子不解。
师父微微一笑,也不作答,只是背着手离去,远远飘来一句:“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这句话说得颇为深奥,钟南子并不懂。
他的眼中只有这钟山,只有这渺渺白云,还有这白云深处的道观,师父便是他的衣食父母。
虽说修行之人,必定不能有所求,也不能有所贪念,只有摆脱所有红尘束缚,才能得道成仙。
可是其实钟南子一直有个愿望,他想回去尘世看看,看看他那传闻中的父母。
这些年来,山中的修行说苦也不苦,说快乐也谈不上,对他来说都是平淡的日子。
修行之人不能言苦,因为这些苦都是对你的磨炼,都是仙途中必经的折磨。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那都是为自己好的。
修行之人也谈不上什么快乐,因为快乐的日子是千变万化的,而他所经历的每一天都是重复的,日复一日,没有变化。
这些年来,他甚至能把这道观以及山中所有的细微变化,察觉得一清二楚。
春雷一声响,衣服是必定得收进来了,不然半夜有你好看。夏天的知了一扯嗓子,他就得拿出蒲扇,给师父扇风去热。门前的树叶掉了,秋天转眼就来。隔天屋檐上铺了层雪花,麻雀就开始在地上叼啄了。
其实变化也不太大,他已经看了无数遍,甚至有些腻了。
师父每日教诲他,只有专心才得参透书中奥秘。
他努力了,可心依然飘向墙外。
墙角竖起了一枝桃花,分外漂亮。
“啪”,师父的戒尺拍在他头上,他摸着脑袋低下头,自知错了。
师父每每叹息,说:“孽缘,都是孽缘。”
那时起,师父便经常说,他尘缘未了,是无法继续修行的。不如好好下山看看,等心愿了了,尘缘尽了,回来也不迟。
他不信,偏要执意跟在师父跟前,也很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