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膈应吗?”“为什么要走?我还有好多关于他的事儿没跟你说……”安逸忍无可忍,刚想举起手里边的奶茶砸人,就听自己背后传来一声呼喝:“呔!钱铭洋!”随即一个人影从安逸身边擦过,那人顶着一头红毛,一拳揍上钱铭洋多灾多难的鼻子。是向鹤。安逸捏着奶茶目瞪口呆地看见俩人扭打在一起。向鹤边打边骂人:“靠了吧,阴魂不散的东西。”“运动会那天要不是被人拉着,我高低给你两脚。”场面一度混乱,钱铭洋虽说身上还绑着纱布,好歹是体育生,两人你来我往,不可开交。最后还是正蹲家门口吃饭的大妈听见动静,从老街钻出来劝了架。两人分开后还互相拿眼神问候了不下二十回合,耽搁了接近半个小时,向鹤才跟安逸一起走在了回傅家小楼的方向。安逸连头发丝都没乱,向鹤鼻青脸肿,龇牙咧嘴。两人一起无言走了一段路,安逸听着耳边略显沉重的呼吸,半晌,叹了口气,钻进一边药店买了一盒创可贴出来。夕阳还硬挺着露了半边脸在山边,老街的深巷被染成红色,向鹤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摆了个帅气的pose,半眯着眼看安逸给自己贴创口贴。安逸不太会贴,凑的有点近,神情冷静地开口:“你怎么在这里?”向鹤眨了眨眼:“真就是路过。”安逸把人脸上破皮的地方贴了个囫囵,轻声道:“谢谢。”“其实你不用这样。”“没事儿,本来看他也不顺眼。”“就一神经病,揍了正好。”“你家不住老街吧?”“嗯,啊?没,我把你送回去呗,万一钱铭洋那傻逼又杀回来呢?”“傅今今天又不在这边,我陪着你安全些。”“嘶——”安逸手上一抖,没留神创口贴拔掉了人几根眉毛。他连忙道:“抱歉。”“没事没事。”安逸:“傅今今天不在?”“去哪儿了?”这次轮到向鹤顿住:“你不知道?”安逸摇头。创口贴贴的差不多了,他示意向鹤起身,两人走在路上,继续话题。“他爸算半个村长嘛,好像是发现之前的开发商仗着镇上老人不懂,签合同的时候坑了游爷爷。”“好不容易钱结清了,动工的时候游老爷子大儿媳妇跑回来不让人开工,非说要改合同。”“据说人现在还坐在挖机底下呢,声称有本事从我身上跨过去!”“傅今估计跟他爸一起在那边劝着呢。”安逸点头,跟向鹤一起往家那边走,心底下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觉得他哥不至于忙得不管自己死活。料事如神安逸,此刻奉傅今之命守在车站接人的方武已经慌得团团转。他都等了快俩小时了,人呢?人呢?那——么大一个安神呢!!!救命!!!--------------------踯躅傅今今天也是倒霉,刚把安逸送走回家,板凳还没坐热呢,就被一脸焦急的莫行远风风火火扯到了后山工地上,看大娘使尽浑身解数唱戏。他心里记挂着安逸,又不放心游老爷子,后山没有插座,四个葫芦也凑不齐一个充电宝,他手机的电量在收到安逸回程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英勇归零,无奈只能派了在新街炒菜的方武去接人。方武倒是勤勤恳恳,说让在车站守着就守着,脑袋木到没给安逸发哪怕一条消息,特听傅今话地干等着。直到暮色四合,安逸已经在众人不知道的角落被向鹤护送回家好一阵了,才哭丧着脸跑回了后山。傅今跟傅行畏轮班劝人,这会儿正夹在游爷爷大儿媳陈大娘和施工方负责人中间,口水早就劝干了,现在的作用就是一道肉墙,免得两边掐起来。他已经麻木了,时而被两边误伤但毫无反应。直到看见方武慌里慌张地跑上山,带着该死的哭腔咆哮:“今哥——”“我没接到安神啊!!!”傅今垂了半下午的眼皮终于一抬,不可置信:“几点了!?”“你早点不会说?”“妈的。”骂着就从两边人中间抽身,傅行畏冷着脸适时接班,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了傅今:“先打电话问问。”在场的葫芦兄弟不知为何集体石化。莫行远讷讷:“傅叔……”“你手机有电啊……”傅行畏莫名,但还是答了个字:“嗯。”傅今顶了顶腮帮,没耽搁手上那串滚瓜烂熟的号码播出去。一秒,手机那头响起冰冷的女声“您好,你所拨打——”。好好,下次出门谁不带充电宝谁傻逼。傅今一句话骂了一圈人,正准备着急忙慌地往家里走,傅行畏的手机上响起来电提醒。定睛一看,陌生号码。来不及思考,傅今点了接听。那头安逸的声音毕恭毕敬:“喂?傅叔叔?”“我现在已经到家了,你跟傅今说一声——”傅今长舒口气,开口时语气都有些哑:“安逸。”他有些感慨,还准备说点什么,忽然听到一道有些熟悉的男音:“诶诶,是傅今接的耶。”安逸还好声好气地回答那人:“对。”傅今眉头一皱:“你跟谁在一起?”向鹤乐呵抢答:“我哟!向鹤!”傅今:“……”他本欲停下的步伐骤然加快,挂了电话就开始往家里跑。那边安逸看着黑掉的屏幕,略显无语地看着赖在院子里的向鹤:“你还是先走吧。”主要是怕他哥回来揍他。向鹤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层,虽说担了点帮过安逸的情分,可惜傅今貌似不是讲情分的人。于是他拿了安逸给他买的,还剩半盒的创口贴,笑意盈盈地盯着安逸倒退着走了。安逸:“……”他看着向鹤一头红发,皮衣闪亮,串儿环儿叮铃啷当,斟酌再三还是开口:“你……换个穿衣风格吧。”向鹤歪了歪头,倒也没问为什么,翘着嘴角闪亮了点迷之自信油腻作答:“ok,baby!”安逸扶额:“……”他该闭嘴的。话痨子向鹤走了,院子里还剩一个安逸和一条趴在安逸膝盖上的阿黄。小楼灯光暖黄,少年坐在秋千上,背影单薄,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晃着。钱铭洋说的话还在他脑子里转悠。安逸脚尖点着地,慢慢推着秋千。带着些许凉意的微风吹乱额发,把一双眼糊得乱七八糟。安逸没管,手还摸着狗头。他想,他一直知道。他哥的心思,他应该一直都知道的。那么明显,那么独一无二。只是藏在心底,自己也不愿意去多想。他真的觉得眼下这样就足够了。傅今是最好的哥哥,他也做着不太合格的弟弟。有些东西,在被人一锤定音的时候,安逸脑子里第一时间漫起密密麻麻的喜悦裹着点惊诧,随后是后劲般的如释重负,至少有了个结论。秋千荡得有些高了,阿黄蜷了蜷后腿,整条狗蹦进了安逸怀里,怪重的,温度也怪踏实的。带白尖尖的尾巴不停晃着,让人心情实在坏不下去。安逸搓了搓狗脸,顶着头乱发失神般问阿黄:“如果我死了,是作为哥哥的他会更难过,还是作为伴侣的他会更难过?”阿黄一双狗眼亮晶晶,毫无意义地“汪汪”了两声。安逸捏着狗爪子,被风吹动的宽大衬衫衬得人无端寥廓。一人一狗相顾无言。傅今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一身热气冲进院子里的。阿黄叫着从秋千上蹦下去迎接傅今,安逸也停住了点地的脚尖,透过糊眼睛的碎发看向站在院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