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候人却是知道儿子正在跟虞褰棠习学的,便问大哥儿说道:“大哥儿认得这东西?”
大哥儿一脑门子汗,捏住小手指紧张地说道:“儿……儿子还要闻一闻,尝一尝才能知道。”
一听大哥儿要尝尝那东西,桑柔唯恐儿子吃出什么好歹来,向衡候人一面磕头,一面说道:“不必皇长孙吃了,妾说,妾都说了,这是香灰,这是后头佛堂里的香灰。”
张氏一听,又气又惊,哆哆嗦嗦道:“毒……毒妇,你果然……是想要毒死我的。”
大哥儿又喊道:“香灰末末才毒不死人。香灰末末还能治病的。”
张氏听了越发气得不行了,“放肆,人……赃俱获,岂容……你们……母子……颠倒是……非黑白。”
衡候人向张氏断喝道:“够了,孤还没糊涂,谁是谁非孤还能分辨。”
完了,衡候人才又问大哥儿道:“这香灰果然能治病救人?”
大哥儿红着眼睛,泪水都挂眼角了,却还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嘴巴一瘪一瘪的,很是委屈地说道:“沈……沈阳说,香灰末末不但能用来养花花,也能治肚肚酸水水多的病。”
说完,大哥儿拿手自己给自己擦眼泪,小模样好不可怜。
张氏却是看不上的,不屑地说道:“香灰还能用来治病?这可是从来都没听说过的。”
衡候人说道:“不管香灰能不能治病,只要是不能害人的就成了。至于香灰是不是真的能害人的,传御医来一来问一问便知晓了。”
如今的太医院可是从里到外都被清理了一遍的,从前皇帝的人一个都没剩,衡候人用得极放心。
新任的太医院院使,正是从前被衡候人安插在太医院给御医打下手的小医官。
新院使来后断定碗中的末末的确是香灰,还觑着衡候人的意思说了香灰害不了人的话。
张氏虽听进去了,但还是拿着桑柔的险恶用心做文章,逼着衡候人惩戒桑柔。
若没太上皇说的“家事不宁,何以国事”的话,衡候人为了大哥儿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可今日这一场,桑柔的确是再难逃罪责的,衡候人只能罚桑柔脱簪赤足,后院佛堂里为张氏祈福了。
虽然桑柔她自己也脱簪素服赤足地闹过,可若是被罚的又是另一说了。
女子的脚并非寻常,是不能轻易裸露的,攸关清誉和性命。
所以桑柔这回受罚,可不算轻了。
生母受罚,大哥儿只当是自己没学好,没说清香灰的用处,才让生母吃罪了。
再回王府时,大哥儿就先问了虞褰棠香灰治病的事。
虞褰棠在种茉莉花,正好用到香灰施肥,便捻了一点在指腹上,回忆着说道:“香灰的滤液酸碱度大概在八,其主要成分是草酸钙、钾盐和钙盐,种草栽花用了是再合适不过的。
若是胃脘疼痛犯了,手上又没别的药,吃一点香灰是能中和胃酸缓解疼痛的。在边远蛮荒缺医少药之地,赋予佛前供奉过被佛祖赐福等的意义,带点心理暗示了,香灰也的确能当一味安慰剂使。”
大哥儿虽然听懂的没多少,但他很努力地把虞褰棠的话一字一句的死记硬背了。
衡候人就站他们身后,背着手静静听了一会子知道又要回宫了,只因太上皇要将皇帝送往西苑宫将养的事,与当初拥立皇帝登基的世家在朝中闹得越发的不可开交了。
衡候人是再清楚不过了的,太上皇因被幽禁的心结,怎么都看不开了,非要皇帝也要遭受一回他这些年所受的罪了。
衡候人也不是没劝过太上皇,说皇帝病重,已是将死之人了,刻薄于他只会坏了太上皇的圣名。
太上皇虽有迟疑,到底还没能彻底放下,衡候人只能回宫再劝。
想到里外的一团糟,衡候人除了尽力解决也别无他法了,唯有到荣德堂来,还能松散松散了,所以他回头又看了看茉莉花丛中的虞褰棠和大哥儿,微笑着进了密道回宫了。
可不待衡候人劝好太上皇,皇帝却这时候驾崩了。
太上皇再不听劝阻,当场下旨皇帝丧仪以亲王礼而祭之,并只能葬于王陵,复其王号——茂。
敕谕一下,无可更改,衡候人也没法子了,只盼太上皇出了这口气便能好了。
然曾经拥立皇帝的世家却紧抓太上皇此举了,京中一时多少传言的。
皆云皇帝是知道太上皇要圈禁他在西苑宫,一时不堪受辱,气急身亡的,可见太上皇的心胸狭隘,不仁不义,刻薄无情。
因此当年太上皇盘龙堡一役被俘的功过,也被人评说了起来。
这可是太上皇如今最听不得之事,可知太上皇心里的恼怒,自然就下旨彻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