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不用诛连九,他们自已就已把自己的路断了。
元春在宫里先得到了消息,不由心急如焚,贾家她是保不住了,又因忠顺王的女儿吴贵妃为解宝钗当日害她妹妹吴穆青的心头之恨,暗中在凤藻宫外台阶扔了香蕉皮,元春一脚踩上,摔倒流产,可惜了一个男孩儿,雪上加霜的是,御医又道元春再不能生育。元春本在调养身子,闻听消息,真是心胆俱裂,一想到因她小产皇上来看她时阴沉着的脸,不由心灰意冷,于午夜梦回,三尽白陵了结了自己。
半月后,忠顺王与西宁王爷宣圣旨,率官兵包围了贾府,以链锁了贾家数百口人,连同薛家、王家。皇上依黛玉临南行前的请求,没有惊动贾母、惜春、李纨与巧姐,其余人尽数都被关押了起来,因那两个婴儿尚在襁褓中,随宝钗、袭人一起关进大牢。
贾府男子原本想求北静王府,怎奈黛玉与水溶都不在京内,想指望南安王府,那探春也不过是个侧妃,现在这局势谁想伸手呢。忠顺王府没有落井下石,已算宽容。
贾府诸男女现在还在关押候审中,贾宝玉因已失踪,暂不追究。
抄家那天,迎春一脸悲伤躲在远处,坐在轿内,挑帘子,流着泪看着自己的娘家人被一个个带了出来,从前趾高气昂的贾府人,如今都是垂头丧气的,更有哭天嚎地的,人人面上阴云惨淡,直到最后一个人走完。看到她的父亲被带出来,她说不出是恨,还是同情,心里极复杂。
孙绍祖在迎春身后注视了半晌,此时走来,一双眼睛深不可测,一声叹息道:&ldo;走吧,回家吧。&rdo;
迎春眼皮也不抬,哭泣的声音道:&ldo;我已没有家了,何来回家之说。我要去狱中看他们,陪着他们,你若不同意,可以写休书于我,从此你我再不相干。&rdo;
从前她还有娘家,孙绍祖还要欺凌于她,如今娘家已倒,她再回那个所谓的家,不是等着回去受辱?她想回大观园,林妹妹那里才有安宁。
孙绍祖重重叹了一声道:&ldo;你好傻,你的家在孙府,这个时候,我会弃了你吗?&rdo;
孙绍祖强命人抬轿回府,到了府门前,硬拉迎春下轿进到孙府,按她在厅中坐在主位。孙绍祖召集来家中所有下人及小妾嫣红,当着众的的面说道:&ldo;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是孙府里的当家人,你们待她有如待我。谁哪个敢起轻慢之心,不要怪我无情,一律撵出府去。&rdo;
那小妾嫣红心下不服,不屑地一撇嘴,眼珠子乱转,孙绍祖道:&ldo;别和我动心眼,挑战我的耐性,你算什么,我见过的人多了,还看不透你在动什么心思。你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像你这样的人世上多的是。你要是安分些,我还容你,你若生出是非来,可别怪我无情。我的夫人若有半点不妥,先拿你是问。她若不想见到你,你马上滚出府去。&rdo;
看着孙绍祖冰冷的脸,那嫣红心生恐惧,只得换张面孔,换了心肠来待迎春,凑近迎春身前,讨好迎春。
迎春却没有领情,冷冷望了一眼孙绍祖与嫣红道:&ldo;我还有句话先放在这儿,你要想清楚再决定,过几日等官府放了女眷,我要接她们进孙府。你若后悔,现在还来得及。&rdo;
她知道贾府的男子只怕是免不了受难,可是女眷们没有做恶,早晚要放出来的。她们已无家可归。
孙绍祖面色微顿,看来他伤迎春太深,走来握了迎春的手道:&ldo;孙府的事由你作主,你娘家的人,随你心意。&rdo;
孙绍祖如此通情理,迎春倒没了恨话,只略点头。
当晚,迎春独自在房内床上呆坐,孙绍祖到了迎春房里,迎春见到他,心中气就不打一处来,满面怒气撵他出去。孙绍祖却并不生恼,有力的臂膀搂住了迎春,放柔了声音好言劝慰。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迎春便也气不起来。孙绍祖和衣躺在外床,虽然迎春倔强地以背对他,他还是默默地躺在迎春身旁,拥着她,为他抹去了不断流出的泪水。
孙绍祖已开始接受贾迎春是他的娇妻。
其实孙绍祖也有一腔男儿柔情,当年他年少情窦初开之时,曾暗暗喜欢他的邻家女子---晚儿,那女子长他两岁,有着青春女子的美丽,沉静少语,却很温柔,晚儿的父母开了个小茶馆,惨淡经营,他总是来到茶馆里,叫上一壶茶,默默地看着晚儿忙前忙后,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看着她温柔对客人微笑,他的心如针在刺,目光有痛,那女子便回以他一个安慰的眼神,令他心安。那女子对每一个来喝茶的客气都以微笑相待,孙绍祖便不知其心意如何,亦忐忑不敢多话,只是眼神交汇,传情达意。因此二人很少言语,时光却在默默温情中流过,就这样过了一年。忽一日,他如往常来时,惊见小店闭门歇店,他从旁人口中得知,那女子今日出嫁,嫁给了一个有钱人做继室,抬她的轿已转出了长街,他拚了力狂跑去追,终于在城门前,看到她坐的轿,轿帘微动,他看到她遮着红纱的脸正向他看来,她最后向他温柔一瞥,他的泪流下来。这是他第一次为心爱的女子流泪。
那一夜,他夜不成寐,孤独而寂寞地望着满月,满月浸愁多,他恨此夜的月光澄澈华美,这时的晚儿该是在与夫君共剪烛花罢。他呆呆地望着似有欣喜之意的月,恨恨地捏碎手中酒杯,流出的是满手满心的冰凉。
都因他的羞怯,都因他向她没有说出那三个字。
也许时间能淡化一切,慢慢的,他的心似蒙上薄纱,尘封那一段美好的记忆。再动心时,是为了另一女子,一个风骚多情的女子,她的体贴和柔情安慰了他受伤的心。他的心思慢慢转变,开始欣赏爱慕身边的这个女子。他们曾经海誓山盟,她非他不嫁,他非她不娶。
本该是如他所愿,一生与她相伴意浓,过着恬淡又多彩的生活,可一切都因迎春而变,源于迎春那无耻的父亲,以强势硬加于他的婚姻。
新婚之夜,他没有去洞房看他的新娘,他的新娘本应该是他的晚辈,他不愿自降身份。那晚,他弃下新娘,去找那心仪的女子,去给她承诺,却发现,她已成了别人的妾,一个有钱有势力人家的小妾。
生活的离谱使他承受不住,一再的违心愿使他再难相信女子,再难相信真爱,既然一切的真心与真情最终都将被权势所压,他又何苦将一片真心付之东流。
因着最初的一份美好的心愿与纯真的感情被尘世所污却,他心中便满怀着恨意,他开始荒唐,流恋于花街柳巷,他不想回家,不想看到那个称为他妻子,小了他一半年纪的她,害他无法与心仪女子相守的她。
然而,家是他的,他还是要回,看到迎春那一霎那,他的心一乱,温柔似邻家茶女,沉静一如她,唯有她一身的高贵,才让他记起她不是她。
他恨那个女子,他恨她似那个女子,他更恨她的父亲。
乱世已经翻覆了他心中的想法,他暗暗咬牙想着,他不爱晚儿,他孙绍祖不会为一个不爱他的晚儿而流过泪,他要告诉她,他是一个滥情的人,他要报复在迎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