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休养,李遗终于可以下地了,可身体却越发虚弱了。
穆云垂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不顾哑奴的阻拦,硬是把李遗从屋内搬到了屋外的摇椅上。
“得多晒晒太阳才会恢复得快,看看我,就是从小到大天天晒太阳才长得这么结实。”
无力反驳,无力反抗的李遗躺在摇椅上不住地翻白眼,看着炫耀自己结实的臂膀的穆云垂忍不住用虚弱的声音道:“要不是你非把我拉到城墙上去,我早就好的七七八八了。”
穆云垂扯开李遗外袍,少年瘦弱干瘪的胸膛上趴伏着一条狰狞的蜈蚣样伤疤,血痂还未完全脱落,沾染着草药的汁液更显得难以入目。
穆云垂仔细端详,片刻后嚷道:“哑奴!别再给这小子喝粥了,他能吃肉了!再喝粥人没被病死反倒饿死了。”
少年长这么大,从未被人伺候过,从未住过如此舒适的房间,从未吃过如此精致的饭食,从未得到过如此细致的照料。
只可惜,这是用半条命换来的,身体上的折磨让这些生活上的享受大打折扣。
重伤未愈,大病初愈的李遗心知肚明自己得到的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人,他心存感激,却内心始终担忧着管城的妇幼,虽然穆云垂讲会有人照顾他们,自己还是始终放心不下。
他默默接受了穆云垂安排的一切,怎么能还的起呢?还不起了,这辈子慢慢还吧。
我需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回到管城,顾不得那么多。
哑奴听到嘱咐连忙点头,片刻后穆云垂看着哑奴端出来的肉粥瞪大了双眼。
“不还是粥!”
哑奴却对他不理不睬,李遗倒是胃口大开,片刻功夫就喝光了一大碗肉粥。
正在说话间,姚修武推着一张轮椅走了进来。
数日之间,姚文意都没有再出现,倒是他那个弟弟姚修武经常上门来找穆云垂。
穆云垂不知为何对这个热情的少年并不感冒,每日依旧是到处找人搭话,却与这个面容憨厚的少年无话可讲。
穆云垂扫了一眼进来的人,点头示意边自顾自去屋内吃哑奴给自己准备好的早饭。
无论如何穆云景也是穆燕王子,不会用一碗菜肉粥糊弄自己的饮食,也不会与哑奴和汉人少年同锅吃饭。
姚修武一点不觉得受了冷落,十分自来熟地将轮椅放在李遗身边,径自走向屋内在穆云垂对面坐下。
哑奴早已给他备下了碗筷,事实上这些天每日他都是在这里用餐的。
两人自顾自地吃,穆云垂吃饭极快,一抹嘴就要溜之大吉。
姚修武突然开口道:“穆七哥,我哥让我请你去城门送行,使者今天要出发了。”
穆云垂转身看他,姚修武手捏一只包子,笑意盈盈道:“来得及,时间还早,你稍等我吃完,我们一同前去。”
穆云垂微微点头,走出门外,李遗占了摇椅,他无处落座,干脆坐上了轮椅。
拍拍闭目养神的李遗:“我们出去看热闹啊。”
精神不济又实在是睡饱了的李遗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下一刻身体却被强行抱起,安置在了轮椅上。
端起下巴打量了轮椅少年两眼:“你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什么人?”李遗好奇。
“以后有机会带你们认识。”穆云垂两手一拍:“哑奴,推着,走啦!”
李遗手拍脑门:“我真是服了你个活阎王!我才刚刚退烧啊!”
一行人堂而皇之地走在沂陵城中,穆云垂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李遗有气无力地坐在轮椅上假寐,哑奴自然负责推着李遗。至于姚修武,则是紧紧跟在穆云垂身边。
饶是人身自由得以上街多次,穆云垂依旧心中暗叹不已:这大梁的青州和大燕的青州是不太一样啊。
天下的疆域早比上古扩大了不知凡几,古九州的疆界也早不是按上古时期划分的了。今日的天下十三州仍保留有古九州的名号,但是治所、疆界、部分地域的归属与上古时期已有很大出入。
例如今日之青州,大燕与大梁以沂陵至蒙阴一线为界,青州虽被二国各得二一,两国却不约而同地保留了青州之名,吞并彼此疆域之心,毫不掩饰。
两国青州都督姚万重,说起来算是梁国皇室,准确说是王室的自家人,与开国先皇一同举兵,从一个骑卒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英侯。
本朝梁国君皇继位后,允他独自领兵,掌管青州军政,其中信赖,可见一斑。
姚万重也确实是雄心万丈的人物,将青州治所设在直面两国边境的沂陵城,以示青州治所即为青州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防线。此等魄力,非常人所能有,关键是他掌管青州数年,确实将燕国轻骑抵挡在外寸步不得入。
虽然早有耳闻姚万重盛名,且在沂陵城对面的蒙阴城做游击将军时也没少与姚万重麾下军士打交道,但亲眼见识了沂陵城内景象,穆云垂还是心下暗暗惊叹要么姚万重有雄主之姿,要么姚万重身后必有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