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换了个说法:“那我问你,你知道我最近为什么长时间不回家?为什么你去西北两个月我连猫都没时间喂?”
时初想说,因为你忙。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这是废话,他仔细在脑中搜寻一圈,只能想到老杨曾经说过的那句——秦煜公司出了点问题。但究竟是什么问题,他不知道。
秦煜看他没说话,很淡地笑了一下,带着些果不其然的神色,“你不知道对吧。但我知道你,我知道你去西北是因为和导师做一个和xx大学合作的商业项目,知道你所在的那个城市空气干燥,常年少雨。我还知道嘱咐你去买加湿器你肯定嫌麻烦不去,所以你行李箱里有我放进去的迷你加湿器。除了这些,我还知道你去西北前有段时间每天会去研究所报道,所以早上会顺便给我带饭,我怕你麻烦,怕耽误你打卡,让助理给你说我不吃,就怕你还天天过来送,还有很多,你要继续听吗?”
每听一句话,时初脸色就白一分,他之前对秦煜突如其来地冷淡有过很多怀疑,但唯一不该怀疑的,就是秦煜热烈地爱过他。
但是,爱一个人是要这样的吗,他不怕付出太多得不到相应的回报吗?
时初说:“可是我没有要求你一定要去了解这些。”
秦煜靠回了椅背:“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了。”
“我想了解你的任何事情,看见你不开心就控制不住去想你怎么了,想让你开心起来。你长时间不回我消息,除了生气之外,我更多的是担心,是害怕,我就怕你出了什么事情。但你不会。”
说到这里,秦煜的语气终于有了些起伏,他也意识到了,于是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但你不这么认为,你总说在感情中两个人要独立,要有自己的空间,我赞同这些话,但我觉得这和我说的不冲突。我不干涉你的生活,不左右你的决定,不代表我不关心。时初,冷漠和理智根本是两回事。”
这下,时初终于理解了一些老杨之前说的话,他说秦煜可没有你想得这么像小孩儿,他比你成熟。
时初不知道,原来秦煜想过这么多。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暗了,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灯,所有的事物暴露在莹白的灯光下,让一切都无处遁形。时初之前前所未有过的慌张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死气沉沉的灰色。高悬头顶的铡刀终于落下,从斩首台上滚落下来的是一颗写着既定结局的头颅。
秦煜的手机响了两声,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换了个坐姿——肩背直挺,双腿向门口微倾,是要离开的前兆。
“当然,你不一定要觉得我说的就是对的,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我的想法就是这样。所以你明白没,我们俩根本观念不合,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时初语气生硬地说:“可是我一直都是这样。”
“确实,是我自己太自不量力觉得可以改变你,所以其实我也没立场怪你。那现在这样不好吗?我有更多时间做自己的事,你也一样,我们终于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感情上面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秦煜刻意加重了“浪费”两个字的读音,时初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重复之前无数次自己说过的话。不仅是秦煜,老杨和江浩言明明也是这么说的,说挺好的,可以把时间放在自己身上了。这些人都只是说出了他的内心想法而已,但是为什么他现在心里这么难受?
秦煜手机又在响,他回了几条消息,往窗外看了一眼。
好像真的要走了。
时初脱口而出:“我要去美国了。”
其实出国交流的人选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但他想看到秦煜脸上出现一些不同于现在的神色。哪怕像之前一样,生气、愤怒、无可奈何任何一种都可以,只要不是现在这样没有波澜。
但秦煜没有,他依然看着窗户外面,等时初以为是他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想要重复一遍时,他才朝窗户外面招了下手,回过头问:“嗯,还是去学习?”
漫不经心的语气,就像关系一般的同事之间礼节性的寒暄。曾经他以为在感情方面,自己比秦煜要更拿得起放得下,然而眼前秦煜的表现让他愈加发觉得自己才是身陷泥潭的那个人。
他一边因为秦煜的语气而难受,一边又为自己的失态恼怒。明明是冬天,他的心里却像南方夏季的雨天一样,闷热潮湿,密不透风,压得他呼吸不畅。
长时间没有回答,秦煜以为他默认了自己的询问,于是他说:“挺好的,你之前不是想过毕业之后留校任教吗?有国外教育背景更好。”
时初微微转动脑袋,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让他僵硬的颈椎发出“咔”的一声。临近晚饭时间,咖啡店里的人陆续离开,很少有人再进店。在一片“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的声音中,突兀的一句“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灌入时初耳中,他顺势往门口瞥了一眼,恰好看见进门的人。
他穿着浅灰色的羊绒大衣,额前的头发上沾着几片雪花,一双年轻的眼睛明亮而富有活力。
秦煜同样看见了来人,他远远朝他招了手,那个男生就走了过来,看见时初愣了一下,然后弯了弯眼睛,说了句“你好。”
“这是景贺程,我公司新来的实习生,才读大二,很可爱的一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