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绥翻找了一会儿,有一个穿着防护服的男人给她拿了一套防护服过来。温绥没有穿,她知道任何防护服都是没有用的,变异菌甚至能寄生在这些防护服上,只要这些防护服的材质能使它们成长得到养分。见她不要,那男人也没多说,直接走了。温绥顾不得别人怎么想,快速的查看着每一具尸体。这些尸体被变异菌吞噬后都显得狰狞可怕,现在还有很多大男人只是看到这些东西就受不了,可是温绥早就习惯,直接用手翻动寻找。有些尸体已经看不清原样,变成干枯树枝似的东西。温绥只能靠着这些尸体上的衣物来确定。途中她几次心脏骤停,但凡看到和小瞎子穿差不多衣服鞋子,体型差不多的尸体,她都感到无法呼吸,直到确认对方并不是小瞎子,这才放下心,继续翻找其他。等全部找过一遍发现这些尸体里没有小瞎子后,温绥直起腰,感觉自己重新活了一回。她不再耽搁,从车上跳下来,径直跑向一个方向。她刚才想起来,这周围有安装摄像头,她可以去监控室看看易怀谦是从哪个方向离开的,否则这样去寻找,根本就是大海捞针。小区监控保安室还有个老大爷,他坐在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咳嗽,整个人的反应都很迟钝。温绥和他说了五分钟,他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温绥不知道该怎么操作,老大爷也跟进来,给她把七号楼的监控调了出来。温绥心急如焚,可是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移动着时间观看那些监控画面。终于,她眼睛一亮,易怀谦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他手里提着一袋什么东西,慢慢朝小区北门那边走了,快要走出监控区域的时候,温绥看到他忽然停下来,靠在一栋墙边咳嗽,因为画面太远又模糊,她看不太清晰,但足够她明白,易怀谦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所有的监控画面都再也找不到易怀谦的身影,温绥又赶往小区北门那边,经过那堵墙的时候,温绥走过去,她看到墙边有一大滩血迹,还混杂着一些污黑的碎块。温绥闭了闭眼睛,接着头也不回的向着这条路寻找下去。很快,她跑出了小区,仍旧没看到易怀谦的影子。路上大多是那些装尸体的大卡车,还有很多私家车,但是行人很少,街上的店铺几乎全都关上了门,路边的花坛大树上也能看到很多变异菌寄生,到处都显得一片混乱。温绥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缓缓蹲下了身子抱住自己的脑袋。她把小瞎子弄丢了。过了一会儿,温绥再次站起来,除了眼睛有点发红看不出异样。她拦住了街上一个穿着防护服朝路边变异菌烧火的人。“我想问一下,如果在这附近路边看到被感染尸体,会送到哪里去?”瞎弟弟13时隔一月,原本繁华的s市已经变成了一座安静的空城。街道上不再响起汽车的轰鸣,商业大街和广场上也没有了来往络绎的人群,有的只有各色斑斓,出现在这个城市各个角落里的变异菌,空气中漂浮着变异菌的孢子,还有白色的菌丝寄体,像是春天的柳絮。在这种情景下,颜色鲜亮的变异菌们和白色的菌丝,有一种诡异颓废的美感。喧闹的城市变得寂静无声,唯有变异菌成熟绽开的声音。两周前,死亡人数已经无法统计,越来越多的人死亡,每天都有数不尽的尸体出现,最开始还有组织的在清理尸体制作药物,可是那根本没有丝毫用处,每天每天不断的有人死去,于是所有的官方组织都开始溃散最后消失。彷徨、恐惧、悲痛、疯狂。这个s市就是全球乃至全世界的一个缩影。到十天前,还能收到网络,网络和现实一样的令人压抑,除了告诉人们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样的,没有其他用处。官方的组织崩溃之后,还剩下的人都纷纷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着寻找所谓的出路,不知道是从哪里兴起的一股传言,说人烟稀少的地方这种感染的变异菌就越少,所以原本城市里的人,还活着的都忙不迭的赶向了周边人烟稀少的地区。就这样,一天天的,死的死走的走,最终变成一座空城。“咔哒”鞋子踩在大街上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变得十分明显,一个女人从街角的拐角处匆匆走过来,跨过人行道上倒着的一具干瘪尸体,对着手中的地图走向了另一个方向。这座钢铁森林中还有没有离开的人,但他们大多都被这突然降临的灾难吓破了胆,不敢离开,也不敢就这么走在大街上。透过窗户见到那个在大街上走动的女人,窗户后面的人都不由自主用眼神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匆匆消失在目光尽头。这个女人是温绥,从一个月前易怀谦突然离开,她已经寻找了他一个月了。最开始是小区周边,她查到所有在附近找到的尸体都会送到几个地方去焚烧,如果还活着,也会直接送到焚烧场附近,等人死了就就近烧毁。所以她在几个地方来回寻找,向任何可能见过易怀谦的人询问,甚至她还想办法去找街道监控。可是这一切都徒劳无功,她直到一个月后的今天,也还是没能找到易怀谦。这期间,城里还活着的人都走了,学姐韩鹿和另外两个曾被她提醒过的朋友都联系她,询问她要不要一起离开,其余的人没联系她,也许是联系不上,也许是已经死了。温绥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坚持留在这里寻找易怀谦。哪怕她自己也明白,这么多天过去,她的小瞎子恐怕早已经死了,说不定在她没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被焚烧成灰,可是温绥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继续找下去,只要继续找下去,她总有一天能找到小瞎子。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理智与感性,人们总是更宁愿相信感性。温绥几乎走遍了大半个s市,这一回她没有像上辈子那样跟随大部队逃亡向偏僻的山区,而是留在了这里,所以她亲眼见证了这个城市的死亡。或许,这个城市也将见证她的死亡。温绥在最后一个变异菌尸体聚集地翻找尸体的时候,看着那望不到边的尸山,心中升起巨大的疲惫和无力感。从这里离开,重新回到街上,温绥有些茫然,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来的。她仰头看着灰蓝的天空,眼前一黑,整个人晕倒在地。从易怀谦失踪起,她几乎没有一天好好休息过,实在累极了就眯一会儿,然后继续去到处寻找。她的身体比从前好了很多,可是身体再好她终究也还是一个人,心力交瘁之下,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这会儿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失去了意识。同一时刻,从s市去往b市的路上,三辆车停在了一个小镇里。从车上走下来两个神情坚毅的男人,他们清扫一圈周围发现没有其他人,这才回到车前对立面的人说:“杜先生,下车来休息吧,我们一个小时后再出发。”坐在车里的男人温和的应了一声,然后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四十多岁,但鬓角已经染了霜,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二十多岁戴着眼镜的女人,小心的伸手要去扶他,同时嘴里说:“老师,您小心一点。”被称作杜先生的男人一手杵着拐杖,走路的动作有些迟滞,他笑着朝自己的学生摆手,“就是腿脚有点不方便,又不是瘫痪了,年纪轻轻的,别总是皱着眉,小心比老师还显老。”女人无奈看他一眼,开始从车里搬东西下来,他们在这里休息一个小时,就是用来做饭的,她这个老师虽然不讲究,也愿意跟那些大兵一起吃饼干罐头,但她总想让他过得舒服点,能做点热食就尽量做热食吧。杜履书笑眯眯的旁观了一会儿小徒弟忙活,还想动手帮忙,被赶到一边。他也不恼,杵着拐杖走到最后面一辆车前敲了敲车窗,“小随啊,你醒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