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杰说:“据秦臻交待,他和经常有生意往来的一伙人有一个恋童组织,这个组织成立于1993年,他和温煦都是这个组织的元老之一,这次一系列案件的涉案人员,除温辛和宋子成外,均是这个变态组织的成员。审讯的时候,秦臻提供了一份这个组织的人员名单,我们已经派人在全力抓捕了。另外……”
陈杰偷偷看了一眼朱易,吭吭巴巴的说:“……秦臻说他在老宅留有一份受害者儿童的资料,覃丽也已经去取了。”
朱易放在桌子下的拳头狠狠地攥了起来。
陈副局听完皱着眉头,低声骂了句“畜生”,刚想开口问朱易什么,待看到那小祖宗极臭无比的脸色时,默默转了个方向,问坐在朱易对面的费寅:“小寅,你这几天都在查证催眠的事,这个温辛又是个什么情况?”
费寅抬头看了对面的朱易一眼,开口道:“温辛虽然亲口承认了他催眠了秦臻等人的事实,但他本人并未亲自动手,而且没有留下一丝催眠的痕迹和证据。况且,催眠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个极为模糊的概念,它虽然在心理学上是真实存在的,但依目前的法律依旧还是无法定论这种情况。”
陈副局:“那这么说,这件事还真是比较棘手了?”
费寅点头,不置可否。
正这时,带队去秦臻老宅搜寻受害者资料的覃丽回来了。她进来环视了一遍会议室的一圈人,向陈副局示意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资料交到了朱易手上。
那份资料很厚,最上面的纸张泛着黄,应该是有些年成了。
朱易刚翻开第一页,就愣住了。那张纸上面什么都没写,只空荡荡的粘着一张五寸大的照片。照片中的小男孩穿着件黑色的短袖,衬得一张小脸越发的白,男孩熟悉的眉眼依旧和现在一样好看,只是那双大大的眼睛却毫无神采,黑漆漆的犹如一潭死水。
朱易拿着资料的手微微颤抖,他就那样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久,哑着嗓子喃喃道:“……那个时候,他才五岁啊……”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在座的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会儿正坐在某个审讯室里的那个年轻人,他虽是整个“车轮式连环杀人案”的幕后玩家,也是多年前那个变态组织的最初受害人。
炼狱大门敞开的时候,他仅有五岁。
陈副局当了一辈子警察,曾见过无数粗暴残忍的案件,可这一刻,他看着那个陪伴了他一生的警徽,突然就有些想不通了。有些人,好好的走着走着,怎么就忘记作为警察的初衷了呢?
最终还是陈副局打破了一片寂静,说:“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力补救,这一次我们定要严格查办,绝不姑息。”
陈副局说完又头疼道:“至于温辛,我们现在没有证据定罪,但这样的人放任不管又太过危险,你们说说看,有什么好主意没?”
一群人有意无意的看向朱易,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朱易说:“我把他带在身边,看一辈子。”有些昏暗的会议室里,他的一双眸子闪烁着惊人的光。
…………
自从警校毕业开始,朱易就是一个人住,父母偶尔过来看看他,一起吃个饭,聊聊天。
在温辛住进来之前,朱易从没觉得一个人住有什么不好,可现在,他却觉得一个人的时间异常难熬。
这是温辛不在的第三天,他依旧不开灯,闭上眼睛懒懒的靠在沙发上,好像一开灯,一睁眼,就连温辛残留在家里的那点儿气息都消失了一样。
这种状态又持续了几天,终于,陈副局告诉他人可以领走了。
朱易走进审讯室的时候,温辛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几天不见,他瘦了一圈。许是感应到了什么,温辛抬头看过来,见来人是朱易后,他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笑了。
那样的笑容朱易之前从来没在温辛的脸上见到过,那种愉悦,就像是打心底开出了一朵花来。
直到这一刻朱易才发现,原来一直把自己锁在一层厚厚的壳里的这个少年,他不是费寅口中的天才,也不是他自己眼中的变态,他也和所有这个年纪的男孩一样,干净柔软,明朗灿烂的让人无法直视。
如果,我早点遇见你该多好。
转念,他又想,现在也并不算迟。
朱易大步走过去,轻轻把人抱进怀里,他说:“我们回家。”
温辛想,这估计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落泪,在孤儿院被别的孩子欺负的时候他没哭;在没有反抗能力的那十年里,每每被鞭打的浑身是血的时候他没哭;可原来,这个人轻飘飘的一句“我们回家”就能击溃他长久树立起来的坚固防线,让人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