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烟不错哦,”那人抽了几口,看着车站滴答行走的大钟问他,“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很远……Prague。”
“那你还得再转乘一次。”那个“借”了他烟的青年说,“而且你要去的地方……那里最近很乱。”
“我知道。”
中原中也当然知道,况且,倘若那里不是够乱的话,他也不会到那么远的异国他乡执行任务。
“既然知道你还要去?”青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不怕死的傻瓜,“呃,那里的血族比你想得可怕多了。新的管辖者不是统治,而是支配,他们支配人类,懂吗?”
他的言下之意,昔日辉煌的布拉格已死,如今被血族支配,正逐渐成为人类无法插足的一座血族之城。
“他们不是欢迎人类吗?”中原中也嘲讽似地笑道,“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去?”
“都是些妄想被选上然后接受初拥的人类。”青年的目光轻松不再,而是严肃凛然,“难道你也想成为不伦不类的血族?”
或者初拥失败,成为不死不活的行尸走肉。
但无论前者还是后者,成功还是失败,到头来都会成为血族的从属者,他们的地位永远低于血族,得以永生,却不得不对黑夜的怪物俯首称臣。
中原中也宁死也不会成为血族的从属。他看过像他这样的血猎者被血族抓走,对于这些人而言,最痛苦的不是被吸干血液而亡,而是被那些家伙吸走一半的血液,放入冰水中再被喂以血族之血,随后痛不欲生地一遍遍循环,直到健康肉色的皮肤变得冰凉苍白,平整的牙齿变得尖锐,温暖正直的目光变得寒冷邪恶。
因此他对血族的痛恨随着岁月深长日渐深刻、并且不可动摇。他在任务中亲手杀死过好几个变为血族的同伴,他解脱了他们的痛苦,却加深了自己的痛苦。
那些年里,他逐渐认识到世界原本就是不公的。
血族中支配者众多,从属者也有,但数量稀缺,因此这个族群的力量与生俱来便比人类强大好几倍。至于人类,从属者众多,支配者稀少,更勿论气场强大的支配者,中原中也见过几个,但也只是几个而已。他自己是一个从属者,一个带着黑色手套拒绝寻找另一半的从属者。他不找,是因为不屑。一方面是他生来厌恶因不可控的天性而结合的行为,另一方面是他相信自己足够强大,因此拒绝被世界上一分为二的荷尔蒙规则所支配,拒绝找一个支配者来照顾自己,他不需要。
另外中原中也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血猎者,专职猎杀血族的人类。并且,他还是一名十分优秀的业界好手,至少被他找上的所有血族,临终下场只有灰飞烟灭。
“不,我对成为那不人不鬼的东西没任何兴趣。”显然中原中也的口吻中带着一万分的鄙视之情。
“那么,你一定是去杀死他们咯。”
青年笑着指出,而中原中也则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一般人不会想去血族的地盘找死,除了……”他继续说,“寻找初拥的人类和那些想杀了他们赚取佣金的血猎者。”
“你分析得不错,”中原中也终于正眼瞧了黑发青年一眼,嘴角一扬,“但我也不会因此多给你一支烟。”
青年忍不住大笑起来,仿佛觉得中原中也这个人很有趣似的,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即使如此我不也不会说你无情,倒是你,要不要考虑雇一下我?难得有缘嘛。”
“雇你?”中原中也皱了皱眉,看向青年的眼中都是问号,“为什么?”
“如你所见我连买一包烟的钱也没了,”他掏出口袋的只有一张车票和刚才被借走的另一支烟,“昨天夜里不小心落溪里钱包被流水冲走,所以现在身无分文……”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听着眼前人诉苦,心却想,你是死是活、过得如何关我屁事,我又不是修道院的热心神父或者善良修道士。
“我拒绝。”所以还没让他说完,他便打断青年自作主张开场的苦情戏。
“别这样嘛!”青年站了起来,又跪在他的眼前,宛如无比虔诚的骑士看着自己的君主那般,“如果知道了我是谁,你一定会改变态度的!”
脸皮厚成这样中原中也的生涯里也是没见过几个,说不上心里舒服或者不舒服,只是单纯觉得有点好笑罢了,便也带着三分兴味顺话问了下去:
“哦,你是谁?”
青年微微一笑,收敛住一开始的随意与幽默,强大凛冽气息瞬间弥漫在中原中也的周身,威慑力几乎震慑得他无法动弹——一瞬间,他就像遇到了这个自然界与生俱来的最强捕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