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天道不公,朝廷无法,程氏一族作孽,多次陷害忠良,草菅人命,更是夺儿爱妻,数次毒打折辱!儿决意豁出性命已久,不再有什么挂念,唯恨奸臣借太后之势当道,百姓凋敝,吏治不清,圣上亦纵容矣!如此朝廷怎值得我辈效忠?然我等文臣欲扳倒程氏,非有陛下做主不可!故而十年来,不孝儿隐瞒性情,放荡不羁流连于北里,实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私底下已集结一批反感程氏执政的同道中人,业已搜集不少罪证,准备呈递上去,得以让真相大白于人间。然儿行为不慎,被程氏孽畜平忠者察觉,先行利用儿之前救济过的流民,构陷圈套陷害儿玉桢入狱,流民百姓亦死伤过半,甚至牵连阿耶,致使阿耶也被人设计,不孝儿于狱中自戕亦不得赎己罪!更累得阿娘垂泪伤怀,古今大不孝也!二弟玉树尚在边疆,阿娘万万珍惜身体,莫让二弟回京后举目无亲。日后叫二弟替儿加倍孝敬您!另有一信,劳烦阿娘派人交到朱雀街刘记药堂隔壁的人家,儿愿足矣!呜呼哀哉,如此一生,死于诏狱!天下万世,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不孝子柳玉桢绝笔柳母见了这血书内容,泪流满面,一口老血也喷了出来污了布上的血字,她赶紧用手擦了擦却把字擦得更模糊了。涕泪交加之下,将柳玉桢的绝笔血书抓在手里,猛捶胸口,狂呼:“我儿冤呐!我儿冤呐!我儿冤呐!”除了这句话,悲痛至极的柳母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她什么也说不出来,疼痛的感觉让她恨不得晕厥过去!然而她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吩咐婢女按照柳玉桢的嘱咐送走之后,形容癫狂地带着几个婢女又出门了。柳母一出柳府,就到了崇仁坊的地界。这里向来是达官贵族、权宦人家的居住地。她穿着朴素的衣裳,头上只带着一根银簪,带着仆人直接来到旁边人家住所门口!“我柳家冤枉啊!贱妾柳吴氏跪求各位大人,救救我家夫君和大郎吧!”柳母“扑通”一声,双膝用力跪在了大门口,脑门用力地磕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叩叩叩”的声响,力气大的把头发都磕散了,银簪固定的头发也散乱了下来。“若能还妾夫君与大郎清白,贱妾愿意当牛做马衔草相报!将柳家数代积蓄全部奉上!”边说着,柳母一边更大力地磕头,丝丝血迹很快就从她脑门上流下来。很快这家人就从里面出来了,看见是柳母,只冷冷地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着这家人就将大门关上了,再也不管府外事了。柳母见了,也没什么意外的神色,起身来到隔壁另一家权贵门口,“扑通”一声又跪下来磕头,嘴里癫狂地说道:“我儿玉桢冤枉啊!恳求大人出手相助!贱妾愿意以死相报!”那家主人出来一看,连句话都没有,直接叫奴仆拿着长矛将柳母叉离门口附近,柳母又冲了上来向他们磕头:“求求大人出手,救救我家夫君和大郎吧!”那家夫人平日里和柳母有些交情,看她疯狂的模样劝道:“别求了,你求我们都没用,整个大兴城,没有人会出手救你们的!”那家夫人的夫君冷哼一声,一把将自己夫人拉过来,愤怒地说道:“你们柳家自己该死,还想扯着我们去死吗?”柳母面不改色,仍磕头求道:“求求大人出手,救救他们吧!”那家人也不听她说什么,说完就带着人回府里,把大门重重关上。柳母见了,一句话也没说,带着人又往隔壁另一家的大门口跪去,那家人早知道她会来求,就由着她跪,大门也不关上,门口的奴仆满脸讥讽地嘲笑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族夫人:“当真下贱,来来来,冲着爷爷我跪一跪,我保证等你夫君和儿子死了,去你柳家大院里好好疼爱你,哈哈哈……”周围的奴仆纷纷哈哈大笑,嚣张肆意地说着无数龌龊的话。柳母带的仆人听了,就想冲上去教训他们,然而被柳母拦下了。她对这些人视若无睹,又换了一家人门口跪下哀求。就这样柳母在众人的围观和嘲笑下,从崇仁坊跪到了宣阳坊,把周、孙、王这大兴城里的三大巨擘和姜、薛、徐等有些势力的权宦人家都跪了个遍,无一不是闭门相对或冷嘲热讽,就连与柳家素来很亲近的姻亲人家或者柳母自己的娘家也是一样。更有无数官宦人家好奇地来围观柳母磕头求援,当着她的面打赌,她还要跪多少家,还能坚持多久……一天下来,柳母的膝盖和额头都肿的像个馒头,血液也浸染了素白的衣裳,可是无一人愿意出手相助,所有人都把她当做笑话,没人愿意听她把话说完。这一刻,柳母的心寒凉的彻底。最后迫于绝望,柳母来到程府门口,声声喋血地哭诉,祈求程岳蓬放过柳家。可惜,程岳蓬因潦河水患一事又被召进宫里,只有程平忠出来,张扬地大笑:“哪儿来的疯婆子,站在这里等着讨饭啊?赶走赶走!”奴仆们奉命拿着棍子对着柳母就是刀棒相加,柳母一边躲闪一边向程平忠求饶,求他放过自己的夫君和儿子。程平忠听了才知道她是柳家夫人,看着形容狼狈的柳母一行人,他不怀好意地说道:“要不然你给本大人舔鞋,我就去救他们怎么样?”看着柳母怔忪片刻,然后竟然真的跪着爬到程平忠脚边!这时程平忠一脚把她踢开,嘲笑道:“叫你做你还真做啊?不过你连给本大人舔鞋都不配!没有脊梁的女人,呵……”程平忠哈哈大笑,心情非常愉悦地哼着歌,迈着步子进程府去了,不过进去没多久,他就像突然发疯一样抄起身旁仆人的棍子打在他们身上,边打边喊:“打死你个龟孙子……哈哈哈……打死你个龟孙子……”旁边的家丁一看,知道大郎君的病又犯了,连忙熟练地将他绑起来。不过这一幕没有被关在门外的柳母等人看到,否则她只怕会跳起来大喊“报应”。门外的柳母看着程平忠猖獗的背影,想到自己四处求人,却无人相助的遭遇,一气之下从隔壁绸缎铺里扯了块白布,将白布挂在程府大门口,扯着嗓子骂道:“你个缺卵蛋没□□的畜生程平忠,陷害忠良,草菅人命!老娘不求你了!今天受够气了,就算死了,老娘也要骂个痛快!”“你个粪坑里生出来的烂人,臭味熏天的就算烧了也要臭大兴城一整年!你还是赶紧去死得了,别污了天子脚下这块地!猪狗不如的东西,剁了你菜刀都觉得冤枉,狼狗都不屑吃你那块烂肉……”柳母嗓子生来就大,加上年轻时候是个火爆脾气,一连串的骂起来声音响的半个宣阳坊都听得见,周围看着的人群听到她半个时辰不带重样的脏话,笑声都快掀翻程府房顶了,却不见程府出来半个人将他们赶走。骂了有一个时辰,柳母骂的口干舌燥,也尽兴了,一整天的疼痛与劳累就涌上来。她伸手拿回挂在程府门口的白布,觉得自己为程平忠这么个烂人而吊死实在划不来,就收起了白布,毕竟花了一两银子买的呢。柳母等人打道回府,婢女们见到她额头冒血,双膝都直不了的模样,又想去请郎中,都被柳母叫了回来,如今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能省一文钱是一文钱,这钱说不准什么时候能用得上呢!这边柳母只叫人用冷水敷了伤口消肿,脑子里还不停想着能有什么办法救夫君和儿子,外面柳府的大门难得被人敲响了,原来是柳母娘家的兄长趁夜来找她来了。柳母想着白天的事,气的不想见他,又怕他真有什么要紧事,还是把兄长叫了进来。她兄长一见到妹妹这凄惨的模样,心里愁的跟什么似的,张口就骂道:“瞧你白天干了什么好事,以后别人要笑你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