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姜脸色发白地望着他。
“你会联系你母亲吗?”
这就是为什么程姜抵触和他人辩论:即使是简短的内容,他也会下意识无言以对。他下意识摇头,摇到一半却生生顿住,改为点了头。假如摇头,他已经没办法继续应对下去了。
面签和自己想象得很不一样,坐在对面的人似乎并不只是在考察他,还在试图通过一系列粗糙的小问题瓦解他离开的意志。
离开冷湾,以他的情况,真的能最起码“生活”吗?
他听见妈妈说:“你不会适合外面的生活。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明白吗?”
他明白。
他已经到了法定成人年龄,按理说不必非要听她的,可他已经习惯了。他十八年来明白的唯一正确的事情就是要听从程月故的指挥。而且当时一年里的出境名额已经发放完毕,就算他等到下一年早早申请,那个时候程月故又在哪里呢?她能给他留下什么允许他去寻找她的线索,他必将无异于大海捞针。
再说,等到下一年的时候,他真的能鼓起勇气去寻找她吗?
当程月故断言他不适合在冷湾之外生活时,他已经难以避免地动摇了:
她是他早年生活的终极权威。
而最重要的则是:假如程月故不愿意让他和她一起走,他怎么能再坚持要跟着她?他需要多少勇气才能罔顾自己被指出的种种缺陷去追赶一个下定了决心离开他的人?
他明白。程月故永远知道什么是对的,他明白。在冷湾好好生活。
然后呢?
他想起过去的一切,他的生活,他的女儿,也许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未来”。无数微小的偏差必然存在,但最终会怎么样呢?冷湾是个小地方,到处都差不多,他们日复一日过着几乎相同的生活,总有一天会重新走回他们的老路。
不,出路是有的。妈妈,妈妈选择的那条路……
程姜的大脑是空白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停顿太久,可是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能顺着面签官的问题想下去。他一瞬间全部涌出的不知所措被一堵墙挡住,墙上写着:
离开冷湾。
这一刻他只有这一个目标,他只能有。他不需要考虑自己在想什么,只需要斩断面签官的引导,说服他。程姜听见自己强装镇定的声音:
“我有必须离开冷湾的理由,先生。”
“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