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林穗梦第一个反应过来,站起来就往外跑。她好像是几个人中唯一一个熟悉路的,所以大家也纷纷站起来,生怕跟丢了她。他们穿过弯弯绕绕的楼梯间,下楼,上楼,天顶的月亮装饰眼花缭乱。
最后有人推开一扇大门,他们一连串冲进去,匆匆忙忙找了一小片空座坐下。
程姜觉得舞台比他想象中的要高许多许多。
导演也上来了,和几个主要演员随意坐在道具上。主持人的问题问得都很简单,像是什么“自我介绍一下”“你们最喜欢的片段是什么”之类。有三个幸运观众被叫起来自己提了问题,但是现场太嘈杂,程姜也没听清他们到底问了什么。
主持人的英文功底可能不太好,翻译成中文的内容比演员导演自己讲得要简化了不少,有时候用词还有些可笑。尤璐璐听不出所以然来,林穗梦就探头过去给她们解释,两个女孩交头接耳地吃吃笑了好一阵。
他们走出剧院,互相道别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程姜自己跟着几个同伴走回车上时还有点同手同脚,但他不觉得有谁会注意到他。他感觉自己仍然坐在剧院里面,被惊涛骇浪包围着,里面伴随着大提琴的伴奏声漂浮着所有埃隆苔抓不住的彩虹色小球。
扮演埃隆苔的黑人女演员说:“我们对于彩虹球的意象说实话并没有刻意设计。当时排演的时候,我们只是在休息间隙的时候闲的没事自己玩场地里的透明皮球,结果球太多了,滚得满地都是。杰伦(主导演)看见以后觉得这一幕很有意思,后来我们就稍加修改,放到了舞台上。关于它的意义,其实我们也特意去营造了一种模棱两可的感觉(ambiguity):你可以觉得它们是埃隆苔的野心和欲望,也可以觉得那是她的梦想,或者两者都是。戏剧没有正确答案,有了就没那么有意思了。”
扮演曼丽的女演员随后说:“大家都很喜欢埃隆苔象征嘲弄和虚荣的婚礼白纱,所以后来我们商讨后把它放在在主海报上面。我们原版戏剧中的婚礼场景其实有两个演埃隆苔的演员。当舞台上的埃隆苔和曼丽因为被拉到了错误的下车地点而心烦意乱的时候,突然舞台正对着的通往剧场外面的大门会轰的一声打开,另一队人声势浩大地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往两边的观众身上撒卷筒纸花。扮演记忆里的埃隆苔的演员就和丈夫挽着手走在后面,加上鼓风机的效果能吹好几米远,直到他们上台才关上门。那时候埃隆苔就把白纱花环一解,拿在手里,效果是非常惊人的。演完之后这个演员就会把套在外面的白色长袍脱下,里面就是和刚刚舞台上那个埃隆苔一样的衣服,至此她就负责后半段的表演了。不过这里的剧场太大,又分了好几层,所以我们做了相应的改动,说实话有点可惜。”
几个演员大概在剧团里处的久了,非常有默契感,一个说完下一个就接着说,内容丰富而各不相同。大家都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程姜睁大眼睛看着,把他们的话在头脑里滚了一遍又一遍。这不是冷湾能创造出来的东西。《返乡》中的艺术手法,还有更多的他无法描述的东西远远挂在高处,显现出云雾后的奇景。他的心绪如麦浪般翻涌。
程姜想:
原来这才是戏剧。
他感到心脏里有一小部分苏醒了。
*
问答时间看似很长,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演员等观众场内安静下来,实质的内容并没有多少,但程姜全记住了。大家一出剧院就各走各路,而魏家兄妹按照事先说好的把程姜和林穗梦搁在一个可以直达他们各自小区的公交车站,也都走了。
下车前程姜旁若无人地神魂恍惚了一路,直到被林穗梦拉下车才堪堪恢复了正常,向车里的人道谢道别。
林穗梦开玩笑地埋汰他:“你傻啦?跟丢了魂儿似的。”
程姜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单肩包带。
他们找了个地方坐着,后面就是刚刚看完的《返乡》的海报,分别等不同的公交车。忽然林穗梦正色道:
“小程,你说你以前在剧场工作过是吗?还导演过戏剧?”
程姜正兀自发呆,冷不丁听见她提到这个,显得有些慌乱。
“不,不一样的。”他说,“我以前做的……都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那没什么。不管怎么样,你喜欢这个吧?排演编导舞台剧什么的?”
程姜没弄明白她的话题到底是往哪边去的,于是只是云里雾里地看着她。林穗梦只当他是默认,趁着公交车没来,快速说:
“是这样的。我和我们今天来的另外六个人目前在想着组建一个业余剧团,不是正式的,性质跟大学里的学生社团一样,弄着好玩的那种。你要不要加入?不用有压力,其实就是我们闲的没事闹着玩的,周末的时候就在我家里,很方便的,你可以帮忙写剧本和导演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