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路走错了,下一条就是正确的吗?
出路是没有的。
程姜把右手从脖子左边伸过去,死命去掐后面的一小块骨头才堪堪终止了这个念头。它在夜里重新复苏,令他醒来的时候,莘西娅正好也把自己呛醒了。她每天晚上都要翻来覆去醒好几次,有时候醒了能继续睡下,有时候醒了就哭,声音很小,抽抽搭搭的。
他悄声问:“要我给你拿点水吗?”
水杯里只装了半杯水,是白天放在保温杯里剩下来的。他把女孩扶起来,另一只手给她递水,可是手伸到途中被床架隔了一下,杯口歪斜,往莘西娅脸上洒出一点水,也许正好洒在她鼻子上。
莘西娅“啊”地一声,狠狠一挥手,直接把玻璃杯打到了床架上,碎成了两三块。
“别动,别动,我来收拾……”
莘西娅仰倒在床上,脸上的水随着她的动作有漏了几滴进她的鼻子里。大概是呛喷鼻水的记忆太深刻,她不肯安静地躺着,又捂着脸哭起来。程姜把她往床架另一边推,小心地不让她乱动。
两岁多的小女孩没什么力气,反抗起来像是被撕掉羽毛的垂死的小鸟。
天光已经微微亮了。
程姜两只手掐在木质的婴儿床栏杆上,指甲已经凹下去一块,血色从指间一直退到指节。窗外不知道是什么鸟在叫,声音一声比一声短促,尖尖的,又像是含在喉咙里的呜咽。
*
第二天早晨开车到中医诊所去的时候,沈霁青从反光镜往后看了看。程姜低着头坐着,眼睛不知是闭着还是在看下面。他下巴被一条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厚重的棕褐色围巾围了四圈,即使到了温暖的车里,都忘记了取下来。莘西娅枕在他腿上,已经睡着了。
“你不热吗?”
程姜慢慢抬起头来,幅度极小地摇了摇。
他大概是想要找点什么事情来做,于是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举起来看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虽然程姜不一定是在看信息,但沈霁青还是假装顺口问:
“你那个剧团的戏最近有消息吗?”
“已经排演完了。他们说下周末会开始演,五十分钟的戏,在林……一个姑娘家的地下室里。”
“你要去吗?”
“在地下室里有两排供观众坐的长椅。舞台后面会放一个天蓝色的纸板窗户,后面……他们这次关上了灯。窗户后面……后面有……”
程姜自言自语许久才反应过来,歉意地笑了一下,又摇头对沈霁青之前提出的问题表示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