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垂下头,不看我也不说话。我心下一沉,问出了我最不敢置信的猜测:“傅言殇失联,和你有关?舅,你到底把他怎么了?”“我……”舅父大概耐不住我的追问,一咬牙,沉沉道:“我杀了他!”什么?我感到自己的思维瞬间冻结成冰。冰渣子扎得我的大脑隐隐作痛,无法运转。舅父见我这样,一把握住我的手,“小歌,我真是过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先下手为强,只有傅言殇永远消失,我们才会有好日子过!”“你杀了他?”我真希望自己听错了,“在哪里杀了他?”舅父说:“下午我约他在工地见面,下手后,就把他拖进了废井里……天一亮我就去自首,这样总比每天提心吊胆好!我呼吸一窒。前所未有的绝望感铺天盖地而来,短短几秒,我的心里脑里全是傅言殇清冷的眉目。他虽然不爱我、可怜我,但至少承认得坦坦荡荡,从不曾虚情假意,玩弄过我的感情。现在,他居然死了?那个习口是心非,内心却温润柔软的男人,怎么可以这样死了!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灵魂好像被硬生生抽离了一半似的,撕心裂肺的痛着。“傅言殇……傅言殇……”我像疯了一样跑出病房,好想看到他,好想再听他再说一次,我们是夫妻……舅父没想到我会这样激动,连忙追出去拽着我:“小歌,你这是干什么,傅言殇不爱你,他不爱你!”“可他是我老公!”我脚下一软,崩溃地瘫坐在地上:“他是我老公……”“对。我是你老公。”熟悉的嗓音丝丝缕缕在头顶盘旋,分秒吞噬我的感知。我足足有几秒没反应过来,生怕自己听错了。傅言殇缓缓蹲下身子,血色全无的唇瓣一勾,仿佛把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润笑容,全给了我。“你老公没死,哭什么。”我看着傅言殇,眼也不眨地看着,就怕一眨眼,他就消失不见了。他的头上缠着纱布,手臂、膝盖也是……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很难想象我舅父究竟对他下了多狠的手!舅父不敢置信地瞪圆眼睛,“你、你……竟然没死!?”傅言殇仿佛没听见我舅父的话,拉起我的同时,无声地叹了口气:“没听我的话每晚睡前吃药?”我眼泪汪汪地“嗯”了一声。“所以住院的感觉如何?”他瞳仁一沉,明明是责怪我的语气,口吻却压得很轻:“这就是不听我话的后果。”随后,警察走了过来,“傅少,工地那边有目击证人作证,有人蓄意谋杀您。”傅言殇的眉头逐渐皱成‘川’字,片刻后又一下子舒展开,“没有蓄意谋杀。是我不慎坠落废井。”警察一怔,“可是……”“难道我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没有就是没有。”警察见他这样说,估计也清楚问不出什么,简单的做了笔录后就离开了。舅父早已吓得面如死灰,跌跌撞撞地扯着警察:“带我走!求求你们带我走!是我蓄意谋杀,傅言殇现在没死,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求求你们带我走!”傅言殇一字一句对警察道:“看见我平安无事,他高兴得精神错乱了。”警察虽然怀疑,但也不好多问,点点头,“傅少,那我们先走了。”舅父一听,死活不撒手,最后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拉开舅父:“舅,别闹了!”“小歌,你糊涂啊!不离开他,你一定会生不如死的!!”舅父神情败诉,说着说着,似乎认命了,红着眼睛说:“我这辈子已经过了大半,可是小歌你不一样,你才二十多岁,你不应该跟一个不可能爱你的男人在一起!”我知道舅父是为我着想,张了张嘴,终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时,厉靳寒捧着粥踏出电梯,见我们僵持在走廊,不由得问道:“怎么回事?傅言殇,你怎么搞得浑身上下都是伤?”“坠井,爬出来驾车去公司,路上出了点车祸。”我一愣,厉靳寒一愣。没想到傅言殇爬出废井后,不是我要碰你的禁忌我看着傅言殇的眼睛。他的神态寡淡如常,仿佛只要我点点头,他便会告诉我答案。明明是这么水到渠成的对话,我竟突然有些心惊。“你说吧,我听着。”我终是按捺不住想知道。傅言殇点点头,“血小板少,注意点就行,没什么大问题。”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即便心里已经猜到了身体有问题,即便傅言说,注意点就行,可我不是个没有常识的傻子,我很清楚血小板少意味着什么!厉靳寒倒是没往最糟糕的那方面想,“血小板减少症不算什么重病,应该是你之前住院服用药物不当,注意点就好了。”我不知道如何接话,心里脑里都是之前傅言殇催促医生找骨髓的那通电话,短暂的恐慌、震惊过后,我的情绪竟然逐渐平静了下来。这样也好,知道了自己活不了多久,就不会再渴望爱情了。我稳了一下呼吸,笑得特别灿烂:“没事,其实没死在精神病院里,已经是我命大了,无论严不严重,我都要报复沈寒和秦柔。”“秦歌,你真的没事。身体没事。”傅言殇一字一句道。我觉得他又在可怜我,特别地看着他说:“我很好,特别的好,你不用可怜我啊。”傅言殇皱了皱眉,没说话。换做以前,我一定也不会再说什么的,可现在,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了,什么共度余生也变成了奢望,便忍着心酸推了他一下。“行了,你去看看楚玥吧,我想和厉靳寒谈点事。”傅言殇一听,眉头皱得更深:“你让我去看楚玥?”“当然,她毕竟把第一次给了你,你没法比看着她自生自灭……”即使她所谓的第一次,根本也是骗你的。我顿了顿,没说楚玥被人轮、染上毒~品这些事。傅言殇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语带不悦:“你真希望我去看她?”“是的,真的希望。”我没心没肺地笑着:“你快去吧,她比我更可怜,我不会介意的,去吧。”傅言殇的眉头皱了又皱,最终重重地点点头:“好,如你所愿,我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