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临恼羞成怒,边骂边带着人走:“你也别得意!你现在退休了算个屌!鸣鸣走!”
“这筐橘子我还没吃完。”
“不吃唻!走!”徐光临提过徐一鸣就推门离开:“日你妈的死鬼逼呦!”
“徐光临你说啥?”徐平走到门口一把把落后的范利推出去,“你能说那话吗!你真是个白眼狼啊!从今往后你就滚得远远的!”
“我滚!我滚!你就是老太太想要情唻!可得有人理你呢!你看俺们谁管你诶!”
徐平动了怒,关门的动静把屋子都震地哆嗦起来。
徐佳语听着外面的动静,心脏像是一块粗糙的铅,呼吸都在往下坠落。老虎回身看向山上的柳树,脚踏的山岩下是几瓣零落的桃花。
徐佳语觉得徐光临在某些方面挺聪明的,他对于自己什么时候“能”耍威风的判断没错。起码他之前需要徐平的时候就夹着尾巴做孙子“大姐”长“大姐”短,现在觉得自己有钱而徐平退休了,他才把那些话说到徐平面前。之前怕不是在外面说了几年徐平没管过他、徐平没给贺芳花钱。而且他说的没错,徐爱梅、徐素菊、徐红兰,见他徐光临赚的钱多自然向着他喽。徐佳语早就看明白了,往后啊,他们都要来给徐平添堵以证明自己有本事、证明自己是全凭自己才有今天的,徐平啊,一点忙都没帮!徐平跟他们谈感情,他们是在搞权斗呢,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升米恩,斗米仇啊。徐平是太干净了,一辈子坚定一个信念。她相信天道酬善,可“天道”不还是靠人体现的?她高看了亲和情,忘了亲和情也都是要人去做的。什么价值都是虚的,关键是人会怎么想。这世上的一切概念,不都还是人造出来的?说的话,用的字,生活里的各种规矩不还是人造出来的?人们愿意遵守的才是对的,语言表述范围之外的都是不该存在的。人能信仰什么呢?人只能信仰自己愿意相信的,人只信仰自己罢了。人是自己信仰的模样。人之外不过大雾而已。
那种逼仄的、憋闷的感觉又来了。徐佳语知道自己不能这么想,这是主观唯心,这是虚无主义,人总是……总归是好人多的,她只能说这些个体的人不好。何况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不是一直躲在房间里吗?她是不是也觉得骂了自己卑怯罪恶感就降低了呢?徐佳语放下笔出来做饭。客厅里李满坐在徐平旁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吃饭的时候就没话找话:“俺妹这是跟俺大姨学哩,做饭没味儿。”
“又不是不好吃。”徐佳语笑道,“这是吃食物的原味,我嫂子也太惯着你了。我妈说你不吃葱姜,估计你家一根葱叶子一片姜都没有。”
“你得吃!”徐平语重心长,“你挑食你小孩儿也跟着挑食,葱姜都是好东西。”
“俺大姨说的是!”
晚上徐平来徐佳语屋里对她说:“你舅说出来倒还好。”
“嗯?”徐佳语放下课本。
“我以前老想不通,我想不明白他们怎么这样。这下好唻,原来他一直觉得我没给俺妈花钱。”徐平笑起来,“还说他不惯我,说我要他还。他可还的起呢,光是他当兵转业回来我一个月工资都没一百我给他每月三十的零花钱这一项他就还不起!我要是想着让他还我能对他恁好吗?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说出来的。我是一心一意想让家里摆脱贫穷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结果我成他们仇人唻。当初买房的时候他说‘俺大姐,你非得买房吗?俺家不就是佳语家吗!’我就是笑笑。他最爱说这种假话啦,说完就好像有底气一样。你姥病那会儿每次去打药,我一结完账他就说不能他来结吗,那那个医生说我不能这样钱太多唻我一个人负担不了,让光临和爱梅结,那我不结医生可从他们那要不到吧,还得我掏。你舅每次都给我打电话说没钱给车交保险,我也是大脑不够用啊,我给他交了几年。那他家再没钱两个人工资总比我一个人工资高吧。他还说我要是有事儿车紧我的事儿用,我可没用过他车吧。那你姥有啥事让光临开车送她,诶,光临不乐意,在车上一直大吼大叫,把你姥吓哩不敢说话不敢动。那可是亲妈啊,老人家还能想啥呢?不就是儿子买车了想坐一下吗。还有市里你二姨帮他这么多,我说让他去看看老人家他也不去,还说我现世,我当时咋就没发现呢。俺二姐就比俺妈小两岁,那跟母亲也没区别了,我去市里看她还有打电话的时候她都问光临跟爱梅咋样唻。是你二姨夫去世早他们用不到你二姨啦,二十年都不看一眼问一句真是一点都不念人家好啊,人怎么能这儿样?”
“可能是脑子有病吧。”
“你舅确实脑子有病啊,他之前出车祸撞到脑子唻。你二姨是小时候得过脑膜炎脑子有病,你舅是出车祸撞哩。”
“……”
“这下好唻,我明白来想通唻,扇他一巴掌我也解了气,要不是范利我再扇一巴掌才更解气唻。以后我就不管他们啦,我听他那么讲也释然了,咱娘俩好好过日子。”
徐佳语低头轻笑:“到时候他们家里出什么事你还是会去管的。”
“我不得管。”徐平信誓旦旦地说完又补充道:“要真是什么大事当然还是要帮。这都是我跟你舅他们的事,跟你们小辈没关系,你该跟他们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
“好。”徐佳语笑着转回去。
“唉,我要是被他打到了我这辈子还过不过了。”
徐佳语这个学期格外闲一些,申请了免修白天没课又不用排练,她改去体育老师的武馆泡着。总之能让她不去多想就行。林曙月也保研成功,两人空时会在舞房一起跳舞,吴眠琴嗑得越发上瘾。团里的学妹问吴眠琴:“徐学姐的男朋友怎么没来接过她?是异地恋吗?”
“嗯?她没男朋友。”
“啊?”学妹有些局促,“怎么可能啊。”
“你们也觉得她那副恃宠而骄的样子太明显了是吗。”吴眠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啊,所以是女朋友吗?哇!”学妹眼睛亮了。
“我对象就是你们问的那位。”徐佳语加了块瑜伽砖压腿,托腮装模作样:“唉,都是吴眠琴啦。”
“啊?”吴眠琴瞪大眼睛转过去,“我看您是疯魔了。”
“您别马列主义装电筒照别人不照自己,我看咱俩也挺好嗑的。我先嗑为敬。”徐佳语拿起一块瑜伽砖以示干杯。
林曙月换完衣服过来:“嗑什么?”
“呃……嗑……”
吴眠琴高台看戏,乐得看徐佳语怎么圆。
徐佳语看吴眠琴一眼,架手念白:“‘地下鼓角鸣,天上落将星。夏侯将军自恃军令伏威,便欲提兵,张郃苦谏不纳,独自领兵逞胜对山,息鼓歇战,我军辱骂,门旗开处,闪出老寿星,嗑唱人头瓜滚!’*[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