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ng的怕狠的,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我两眼通红,不顾性命地跟他们拼斗,竟使他们奈何不得我。也许他们在号子里呆得时间太长,身子虚弱的缘故。他们带着伤,呲牙咧嘴地又撤回到铺板上。有一个人脸上和嘴角都是血,另一个人捂着头在吸气,那个被我撞在裆部的家伙勾着腰,慢慢地挪到了铺板上。
我坐在地上,喘着气,觉得嘴里有一股咸味,一吐唾沫,全是血。我的左边的胳膊火烧火燎的痛,一看,上面有一条十几厘米长、两厘米宽的皮都破了,上面渗出了一个个的小血珠,估计是在搏斗中的水泥地上蹭的。
马哥默默地坐在铺板上,刚才他和其他人一道目睹了这幕闹剧,他紧锁眉头,不满地看着他手下的残兵败将。戴脚镣的人若有所思,他抿着嘴,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从嘴里流露出来。
那些没有将我征服就撤到板上去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嘀嘀咕咕,然后他们大声说:&ldo;他妈的,算了算了,等晚上他睡着了的时候,用被子把他裹起来好好地收拾他。&rdo;他们说这话的口气好像他们刚才并不是没有把我制服,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想这么做,他们之所以不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等到晚上再来给我颜色看的。他们又开始说笑起来,似乎刚才失败的羞辱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只是他们不时阴郁地朝我一瞥,道出了他们心中的不安。
除了马哥和戴脚镣的人之外,板上还有两个人没有参加对我的围攻。我看得出来他们两人和板上其他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他们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才和其他人应酬几句。这在场搏斗结束以后,他们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相视一笑,并且悄悄地互击了一下手掌。他们互相点点头,好像在为一种隐秘的决定达成一种默契。他们中的一个人在铺板上走来走去。他走到背对其他人的地方,朝我挤了挤眼,并且翘了一下大拇指。然后他又若无其事地回到那一伙人中去,跟他们聊了起来。
危机暂时解除了,我的胸部又像针一般地疼痛起来,我尽量微微地喘气,以减少肺部膨胀与收缩的幅度,缓解胸部因起伏运动而产生的疼痛。我两腿发软,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我真想就这么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什么也不去想,可我还得防备着他们对我的偷袭,盘算着如何化解晚上的第二轮打击。由于精神高度紧张,再加上一天来的痛苦经历和险像环生的搏斗所导致的身心疲惫,我坐在那里进入了一种幻觉状态。我渐渐地听不到号子里的说话声,周围的人从我的眼前消失了,我曾经历的过去的景像却走马灯似的在我面前闪现。
『4』四
叮铃铃……
一阵尖利的电铃声吓得我打了个冷战。号子里的人一下子都站了起来,向那个包着铁皮的木头门涌去。铺板上有个人一脚跺开了那道门,一下子跳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一窝蜂地挤出去。一股清新的空气从外面灌进来,外面原来是一个小院子。我想跟在他们后面出去看看,可我怎么也站不起来,稍稍晃动一下身子,被他们打过的地方竟撕裂般的痛。我的心里一阵悲哀,如果他们今晚再对我发动攻击,我想我是抵挡不住了。难道我会像条狗一样死在这里,难道我的人生刚开始就已经走到了尽头。我感到脸上痒酥酥的,两颗眼泪顺着脸颊慢慢地滚落下来。
&ldo;出来!新来的出来!&rdo;有人在院子里叫着,&ldo;出来洗个澡,把身上的臭味洗掉。&rdo;那个冲洗便池穿着破旧形容委琐的老头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搀到院子里。这是个十几平方,略成长方形的小院子,顶上是16毫米粗的钢筋网,大约能容得下一只胳膊伸出去。我顿时产生一种焦躁不安的感觉。虽然今天天气很好,秋高气爽,飘浮着白云的蓝天却被钢筋网割成了无数碎块,就连照到院子里来的阳光也变得支离破碎了。这种感觉刚来的时候体会得尤为深刻,时间一长,就麻木了,习惯了。
在院门上方两米高的地方,沿着墙有一个走廊,它将所有的号子连在一起。走廊与钢筋网齐平,两个背着枪的武警在走廊上转悠,他们严密地监视着号房里的动静。有时他们也跨过走廊的栏杆走到钢筋网上来,他们脚下的泥土掉在院子里,掉在犯人头上。
院子里的犯人忙成一团,乍看有些混乱,仔细观察一下却觉得有条有理。有两个人把挂在钢筋下面的一根横贯院子的粗钢筋上的衣服和被子收进号子叠好。另外几个人在洗衣服,他们中的一个人在搓,一个人些用刷子刷,另一个人在用干净的清水清洗他们洗过的衣服。有一个人在墙角边一个流得很慢的水龙头上接水。由于放风时所有的号子同时用水,所以水龙头上的水流只有细细的一线。他把接满水的盆子端给正在清洗衣服的人,清洗衣服的人把洗过的水留给搓衣服的人,搓衣服的人洗过后把剩下来的水倒在一个大盆里,冲便池的老头把这大盆里的水端进号子冲洗便池。他用牙刷在搪瓷便池内外仔细地刷来刷去。另外一个端了一盆清过衣服的水进号房抹地,他跪在地上很耐心地一点点地抹着,不时地把抹布在盆里搓洗一下。抹铺板的把板上的被子一床床叠好,摞在墙角边,然后从接水人手中端过一盆清水,开始抹铺板。衣服洗好后,接水人就把一盆盆的水端进号子里,顺着墙边码在过道上。这些干活的人很少说话,他们小心仔细地干着自己手中的活,甚至有些战战兢兢。那些属于铺板上的人,他们洗过脸之后在院子中的一块干爽而又有阳光的地方围着马哥和那个戴脚镣的人在谈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