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的爸爸留我在他家吃饭,晚饭吃得很沉闷。小翠在饭碗里夹了些菜又进了她的房间。小翠的爸爸问我喝不喝酒,我说不喝,他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自斟自饮起来。小翠的妈妈不善于讲话,她用使劲向我碗里夹菜来表示她对我的满意,直到把我撑得不能动弹。吃过饭我连忙告别,小翠呆在房里没有出来。走在晚风习习的路上,尽管没有喝酒,我还是觉得脸上滚烫。我深深地呼吸了几口自由的空气,才把心放下来。刚才的几个小时,我脸上的肌肉和骨头关节都变得僵硬了。
我和小翠订婚了,我给她买了一条金项链、两套衣服和一双皮鞋,还有一些女人用的小玩意儿。小翠的爸爸算是体谅了我的困难,让我给他家十来个亲戚每家送两瓶酒,四包烟和一些糖果,算是通知这些亲戚,她的女儿订婚了。他对我有一个要求,就是结婚前必须把房子做起来。
小翠这时觉得有义务劝我迷途知返。她说她愿意嫁给我,并不是为了贪图享受,但我至少应该让她的生活有保障。像我们这样的打工仔,不属于公司的正式员工,我们每月拿500块钱干巴巴的工资,只能保住基本生活费,万一有个什么灾病怎么办?将来我们拿什么给孩子念书?等我们岁数大了,干不动活了,那就只有死。如果能进入公司的管理层,哪怕是车间里的一个小组长,工资也是我们现在的三倍,要是能干到车间主任,工资是现在的六七倍。而且公司还为这些管理人员买养老和医疗保险。小翠劝我参加年底的岗位竞聘。
我也不想就这么一直搬药箱搬下去,我一直梦想着有一个能发挥自己特长的工作。公司的管理层每年都作一次调整,裁掉部分不称职的人,再从基层员工中挑选出一些人作为管理人员。由员工自己报名,展开竞聘,每年都有许多人把头削尖了往里钻。这些所谓的管理人员,大多数是车间里的小组长、质量监督员。他们整天在车间里巡视,像猫逮老鼠一样,及时逮住那些干活时企图投机取巧或者打瞌睡的员工,检查瓶子上的标签是否贴得符合标准,药片是否数得正确,上班时是否穿了工作服,胸前有没有佩戴操作证等等。他们给那些违反操作规程的人开罚单,使这些倒霉蛋一天白忙活了十二小时。这些管理人员的权力很大,在车间干活的员工的命运就掌握在他们手里。每年公司都要裁员百分之十,再从社会上招人,这一方面使员工的队伍始终保持年轻,使那些不称职的员工得以淘汰,更重要的是起了杀一儆百的作用,其他员工必须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干活中,以防止自己被淘汰,这种诚惶诚恐,唯恐动辄得咎的精神压力是巨大的,甚至超过了干活本身的劳累。公司每年裁员,都是管理人员提供的黑名单。所以员工对管理人员既怕又恨。每一个新来的员工都要请这些管理人员吃饭。管理人员一头连着基层员工,另一头连着公司的中层领导,这些领导一般不进车间,美其名曰权力下放,他们是通过这些管理人员来了解在一线干活的员工,如果某位员工得罪了管理人员,或者管理人员看不惯他,管理人员就总是派重活给他干,员工只有服从分配,认真干活的义务,没有申辩的权利,而且管理人员可以随时在他干的活中找麻烦,可想而知,要是得罪了管理人员,这位员工的命运将会如何。管理人员经常到办公室向领导汇报工作,陪着领导聊聊天。他们要善于揣摸每一位领导的心思,要会来事,逗得领导开心。这样他们的位子才能坐得长久。
我虽然对能否应聘得上管理人员缺乏信心,但我还是答应了小翠,一定全力以赴做好准备。小翠给我打气说:&ldo;我看你一点也不比车间里的那些管理人员差,你要是被聘上了,每天八个小时班,坐坐办公室,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一天累十二个小时了。&rdo;
订婚后,小翠的身子稍稍对我开放了一些,我可以吻吻他的嘴唇,虽然她对我的吻从来没有回应过。我还可以隔着衣服摸摸她的乳房,她的乳房很小,刚刚一只手可以握住。我同意小翠说的把纯洁保持到结婚以后,小翠对我的保证从没有相信过。有时我的手无意中摸到了她裤带以下的部位,她立刻就会全身僵挺从我的怀里挣开。每当这时,我心里很恨她,暗下决心要冷淡她。虽然这种决心和恨要不了多久就消散了,但我的热情还是渐渐了降温了,我们之间变得客气起来,距离也在不断地拉大。
有时我晚上到小翠家去找她出来玩(没有我去请她,她是从来不会找我的),必须先向她爸爸请示,得到她爸爸的首肯,她才会跟我一道出来。她爸爸每次都叮嘱一句&ldo;早点回家&rdo;。我觉得他根本不信任我们。有时候我冷静下来想一想,小翠除了对我有肉体上的吸引外,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心灵相通的地方。我们从来没有同时想到过一件事,恋人之间的那种为爱情而嫉妒的既痛苦又甜蜜的感情在我们之间从没有出现过。我们越来越互相较劲,互相伤害,还没有结婚,我们就已经像结婚多年的夫妻那样互相厌倦了。但我们谁也没有提出分手,我们在惯性的支配下维持着现状。现在小翠的爸爸要求退婚,对我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我甚至还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13』十三
许文兵叫我去打牌,他说:&ldo;不会我教你,你一定要学会打牌,不然在号子里时间不好打发&rdo;。张定邦悄悄对我说:&ldo;不是打牌,是商量个事情。&rdo;董贵堂和小四川也被召集过来,我们五个人坐在墙角里以打牌作掩护,商议起紧号子的事情来。号子里的嘈杂声掩盖了我们的密谋。除了我们五个当事者,谁也不知道在这轻松的外表下的山雨欲来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