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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孙位也合十道：&ldo;多谢小师傅，还未请教小师傅上下。&rdo;

小沙弥道：&ldo;贫僧法名悟真，施主请用饭，我去帮施主喂马。&rdo;说罢转身出去了。

孙位吃过饭，精神稍复，想起这几天的遭遇，恍如梦幻。正自发呆，沙弥悟真敲门进来，进屋后站在一旁，随后进来一位老僧，枯瘦高大，一身灰布僧袍打满了补丁，已经洗得发白。再看他面部，两条白眉弯垂过耳，耳长及颈，眼如铜铃大小，炯炯有神，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视，颧骨高耸，鼻似鹰嘴，下颏如月牙般向上微翘，竟似画中的阿罗汉一般。

孙位知是悟真的师傅妙契和尚，心道：&ldo;原以为画中罗汉乃画家夸张笔法，不想竟真有这般相貌的人。&rdo;待要起身施礼，挣扎了一下居然未能站起身来，只感到全身酸痛无力。妙契忙道：&ldo;施主身体不适，不必多礼。&rdo;孙位只得坐着不动，双手合十道：&ldo;弟子孙位见过老禅师。&rdo;孙位向来喜佛好禅，早已受过三归依戒，为佛门在家居士，是故见了僧人自称弟子。妙契合十回礼，坐在孙位身边，伸手拉过孙位右腕，为其把脉。片刻说道：&ldo;施主只是劳累过度，受些皮外伤，不打紧。&rdo;说罢取出一颗黑色药丸和一个小瓷瓶，让孙位服下药丸，并吩咐悟真为孙位清洗伤口，再敷上瓶中药粉。处置妥当，叮嘱孙位好自休息，有话明日再说。

孙位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午后，感觉疼痛已经减轻许多，身上也有了些力气，悟真给他端来饭菜吃过。孙位和悟真攀谈了一会儿，知道这古寺中只有他师徒二人，已经在这里九年了，此处极少人来，平日师徒只是参禅打坐，唯究一乘。二人谈罢，悟真引孙位去见妙契。

孙位随着悟真出来，见院内杂草丛生，似乎多年没人整理过了，昨晚天黑，加之孙位疲惫已极，并未留意。寺院不大，只有两进院子，前院是大雄宝殿，后院是座戒台，院子的两侧均是寮房。二人来到大殿门前，悟真为孙位推开门，自己却并不进去，向孙位合十后即转身离去。孙位迈进大殿，四下环顾，不禁&ldo;咦&rdo;了一声，原来这大殿正中是座大莲花台，台上却无佛像，四周也不见任何佛像，只见妙契迦趺坐于莲花座西侧的蒲团之上。

孙位上前见礼，妙契请孙位坐下，问起孙位受伤经过。孙位便将自已和李义南到秦州成纪楼吃饭，如何偶遇凶案，李义南追凶不归，自己蒙成纪楼掌柜临终嘱托传话，却在伏羲庙中意外找到信函，之后巧遇并解救受害的店小二，自己偷回成纪楼遭遇幻术，以至于骑蛤蟆逃命，最后来到古寺等事一一详陈，却不提自己和李义南的身份，只说是好友二人相约出游而已。

妙契待孙位讲完哈哈一笑，说道：&ldo;施主宅心仁厚，素具善根，故能于遽遭幻术之际，灵心不昧，竟能自知缰绳所系是马而非蛤蟆，更能克服常人之情见，及时上马逃脱，实在难得。&rdo;

孙位道：&ldo;禅师过誉了，弟子不过一时侥幸得脱，况且当时慌不择路，哪里顾得了许多。&rdo;

妙契摆摆手道：&ldo;施主不必自谦，老衲见施主颇具慧根，日后或可明白大事。&rdo;

孙位合十道：&ldo;弟子愚蒙，一向只是沉迷书画山水，哪有什么慧根。此番西行，所遇人事颇多古怪，倒是让弟子开眼界，增历练。从前弟子也听说过幻术、障眼法之类，以为不过是江湖术士的小把戏而已，不想却如此厉害。&rdo;

妙契道：&ldo;施主所遭可不是江湖术士的戏法，这幻术也可说是一种法术，照施主描述应当是&lso;眼见为实&rso;之术。&rdo;

孙位怪道：&ldo;眼见为实？弟子当时所见明明件件是虚，物物非实，如何却叫&lso;眼见为实&rso;之术？&rdo;

妙契微笑道：&ldo;施主所言甚是，施主身陷幻术之时，所见确实并非真实，然施主如今所见便是真实么？&rdo;

孙位被妙契这一问，愣在那里，不知面前这老和尚所说何意。

妙契又问道：&ldo;如果施主初生之时便在幻术之中，还会自知是幻否？&rdo;

孙位答道：&ldo;若从生下便在幻术之中，当然不知是幻。&rdo;

妙契说道：&ldo;正是，世人从诞生之日，便用这双眼睛认识外面世界，乃至长大成人，亦复如此。长此以往，我们不但自己全然信赖了这双眼睛，也将此种以双眼认知世界的经验告诉后人，所以才有&lso;耳听是虚，眼见为实&rso;之说，便是要人莫信他人所说，须得自己亲眼见到才是真实。然而这双眼睛是否真正靠得住，却鲜有深思。&rdo;

孙位瞪大眼睛，认真听妙契所言，自从在伏羲庙中，听闻了孟、何二人关于八卦易经的诸多高论之后，自觉大开眼界，但如今妙契所言，更是闻所未闻。

妙契续道：&ldo;好比我们看庙会杂耍，其中有旋火轮的把戏，其实并没有一个火轮在那里，只是一个火把而已，因为火把旋转快了，便看成了一个火轮。我们的眼睛此时所见是一个火轮，却并非是实。同理，我们看待这世上的万事万物，也因为有一个更大的&lso;旋转&rso;，才误将诸多的&lso;火把&rso;看成了一个个&lso;火轮&rso;。所以《金刚经》云：&lso;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rso;&rdo;。

孙位怔怔无语，心想：&ldo;妙契禅师的话，如同从门缝向黑屋中窥视，似乎见到了点影子，却又十分不清，不知何故令我有这般感觉。当时我甫中幻术之际，因为缰绳已经在手，方能审知绳端是马非蟾，不然又怎能得脱困境？待我骑于马上，眼中所见仍分明是只蛤蟆，可见幻术之难测。也许真如禅师所言，即使生来所见一切，亦都是幻化么？却又如何能见到真实呢？&rdo;半晌才回过神来，见妙契正看着自己，忙合十道：&ldo;大师所言理深，振聋发聩，只是弟子愚鲁，仍不明白为何这幻术叫做&lso;眼见为实&rso;？&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