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年太阳,都是坐在她身边。
阿尼曾有个女儿,十一岁还是十三岁那年被人贩
子拐了,同村被拐了四五个女孩子,只有她的孩子最
后没有回来。
她很伤心,就出家了,在大昭寺门口自己修行,
在那儿祈福、磕长头、许愿,希望她的孩子能回来。
她磕了太多年头了,腰都直不起来了,还是一直在那
里磕。她的卡垫是最旧的,膝盖跪压的地方已经薄得
像一层纸。
知道第一个阿尼的事情以后,成子每次都会去给
这个阿尼带一些吃的。这些修行的人随身也会带干粮
和茶,我尝过一回,那个茶的味道像锈铁锅煮的树枝
子。
后来,成子过年过节都给这个阿尼买衣服,阿尼
不会汉话,唯独学会了&ldo;成子&rdo;这两个字的发音,每天
在大昭寺门前见面打招呼的时候,她就喊这两个字,
高兴了的时候,一口一个地喊。
她发音怪怪的,好像在喊&ldo;强吱&rdo;。
成子说,在大昭寺像阿尼这样经历的修行者非常
多,她们到最后估计已经不是在祈祷她的孩子能回来
了,可能已经不是在祈福了,只是单纯地为了长头而
长头,其他什么都不为了。
成子说,也许阿尼已经没那么痛苦了吧。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个阿尼。
四年的光阴路过我们
2008年3月后,由于那场让人伤心的变故,最后
一代拉漂们纷纷撤出高原,大昭寺晒阳阳生产队须臾
土崩瓦解,队员们散落回无边无际的天涯。
缘聚缘散,缘深缘浅,缘分尽了自当别离。道理
我懂,可那时候的我实在是接受不了这种分离。很多
人就那么消失了,永远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了,或许这
一辈子很多人也无缘再聚首了。想起来就让人心里
乱,一种含悲带怒的难过。
我伤了心,孩子气地发誓再也不踏进拉萨半步。
但没能守住自己的誓言,2010年三十岁生日的
那天,我一睁开眼就往死里想拉萨,想那帮当年的朋
友,想大昭寺门前的阳光。脸都没洗,我冲去机场,
辗转了三个城市飞抵了拉萨贡嘎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