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子孙众多,皇后终于找到一丝优越感,干瘪的脸上总算现出由衷的笑意,“太妃不必着急,男人嘛,谁年轻时没些风流韵事,成了家当了爹,自然就修心养性了。易之是个聪明人,成了亲自然懂得收敛。”
太子妃笑道:“可不是,听说昨晚昭华阁可热闹了,长安勋贵中有一半男人都聚到昭华阁去了……”
皇后奇道:“哦?怎么是一半?还有一半呢?”
太子妃故作惊讶,“母后怎么糊涂了?另一半自然是在靖王府,吃九皇叔的喜酒啊。”
皇后拖长语调哦了一声,“这么说,易之昨晚居然没去昭华阁,我就说……九弟果然懂事了。”
看来李谏的风流韵事,在长安无人不知了,但这婆媳俩一大早跑来乾祥宫,你一句我一句地唱双簧是什么意思?步云夕朝裴太妃看去,果然见她脸上的笑意正渐渐敛起,而李谏则低头喝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还没完,忽听太子妃又道:“瞧母妃说的,昨晚九皇叔大婚,心里再怎么不愿也不能扔下王妃不管啊。不过九皇叔也是潇洒,他人虽不到,却叫下人送了一斛东珠到昭华阁,听说最后那一斛东珠撒到台上时,满楼璀璨生辉……”
眼看裴太妃的脸色越来越冷,李谏坐不住了,起身道:“这会皇上应该练完字了,我去见见他,皇后您慢坐,臣弟先告退。”说罢脚板抹油走了。
太子妃噗嗤一笑,貌似天真地看了步云夕一眼,“九皇叔怎么说走就走了,别不是我说错话了?我这人一向嘴巴动得比脑子快,婶婶您千万别介意。”
“哪里哪里。”
步云夕总算看出来了,这婆媳俩就是故意来气裴太妃和裴云笙的——可惜她这个裴云笙是假的,效果减半。只是她不太懂,裴太妃一个深居宫中的先帝遗霜,除了比皇后年轻貌美些,又有哪里比皇后强了?值得她一大早上门寻衅?
皇后说商讨宫宴的事不过是借口,这会给裴太妃吃完瘪,心满意足地走了。然而一出乾祥宫,皇后便低声骂了句,“贱人。”
同一时间,乾祥宫里的裴太妃,看着皇后离去的方向也低声骂了句,“贱人。”
见步云夕诧异地看着自己,裴太妃朝胡嬷嬷看了一眼,胡嬷嬷会意,屏退所有下人,连素音也退了出去。裴太妃这才正色对步云夕道:“云笙,皇后为人阴险歹毒,太子妃则是个笑面虎,最会笑里藏刀,也是小贱人一个,这婆媳俩你尽量少往来,实在躲不开时,便少开口为妙。”
果然在后宫生存的女人没一个简单的,步云夕点头应道:“懂了,太妃娘娘尽管放心,我在她们面前尽量装傻便是。”
裴太妃噗嗤一笑,“傻孩子,又没外人在,叫我姑姑便好了。”
没有外人在,裴太妃终于可以和步云夕说些体己话,问了肃州老家好些事情,幸好昨晚素音都仔细告诉她了,有些实在不知道的便自己编,反正裴太妃离家多年,只能听她瞎掰,还听得十分开怀,情不自禁又忆起了当年。
“当年老祖宗跟着祖皇帝打江山,肃州裴家天下赫赫有名,靠的是马背上挣回来的功勋,可惜到了我父亲那会,突厥人猖獗得利害,好几次先帝都有废掉裴家爵位之意,为保裴家基业,父亲只好送我到长安选秀……”
昨晚步云夕有听素音提过,裴太妃当年风华绝代,进宫一年便被册为贵妃,先帝甚至一度要废掉皇后改立裴太妃为后,宠极一时。
“可这宫里的日子岂是好过的?步步为营,稍有差池便是灭顶之灾,这些年,我一直没再让裴家的女儿进京,就是怕她们步我后尘……”
步云夕奇道:“太妃……不,姑姑您现在不是挺好的?”
裴太妃缓缓摇头,苦笑道:“表面风光罢了,个中辛酸,唯自己知道。云笙,你嫁来长安,我心里实在高兴。你与我不同,我这一辈子,只能困在这深宫里了,但你不一样,易之是亲王,早晚要离开长安前往藩邑的。只是,易之这孩子……”
她叹息一声,两道柳眉又微微蹙起,“按说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本该母子连心才对,可他从小便极有主张,表面温顺谦和,实则骨子里桀骜不驯,总喜欢与我对着干。裴家的人他没见过几个,对裴家并无感情,这回的婚事,原本他并不愿意,最后还是我厚着老脸请皇上出面,他不得不从。云笙,裴家已今非昔比,皇上如今看在我的份上,多少眷顾些,但我年纪渐大,也不知还能为裴家说多久话。况且太子和皇后……罢了,不提他们。”
裴太妃摇了摇头,似不胜烦忧,最后道:“易之能给你荣华富贵,却未必能给你他的心,我希望终有一日,你能让他浪子回头。”
步云夕深感自己辜负了裴太妃的一翻用心良苦,她非但不能让李谏浪子回头,早晚还让他成为一个鳏夫,心里颇有点不是知味,裴太妃盛情留她午膳,她只推说昨天太累,也不等李谏,先行打道回府了。
出了宫,步云夕和素音相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裴太妃这一关,算是过了。
“话说,皇后和裴太妃……好像不是很对付?”步云夕实在好奇。
“我在肃州时听侯爷和裴姑娘提过,太子性情暴戾,无仁爱之心,皇上对他一直不满。宁王则为人宽厚,体恤臣下,在朝中风评甚好,不少人猜测皇上废掉太子改立宁王是迟早的事。皇上与靖王一向亲厚,向来重视他的意见,据说皇上曾私下问靖王,宁王可堪重托?靖王说可。后来不知为何这事被传了出去,皇后和太子便记恨上靖王母子了。靖王为了避嫌,也极少和宁王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