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见君行礼。此番报完名,便是等着十日后开学。他正要走,冷不丁想起此行还有要紧的事儿,半只脚已经踏出了雅室的门,又收了回来。“山长,学生尚有一事相求”。“且说…”,山长还在瞧他的字,只觉得满学府也没有几个学生,能写得这般隽永俊秀,眼下不由对他愈发满意了几分,故而连声音也温和了些。“学生此行来府城,是携内子和幼弟一同过来的。家中还尚有糊口的营生在,故此学生想要办理走读,散学后好回家搭把手。”,谢见君将自己来时在路上斟酌的几句话,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府学的学规中并未规定学生必须要住校,你若是能顾好自己的学业,倒也无妨,只待入学时,将走读事宜禀告给夫子便是。”,山长并未难为他,知府大人传来的信中提及,此案首家境贫寒,但胜在勤勉聪慧,他日必成盖世之才。他打量着谢见君一身素色长衫,的确不像是什么富裕的人家,又因着自己本也是寒门出身,待这样的贤才,自然要更宽容一点。“十日后有入学考试,你可要好生准备这随堂小考,满十次为优者,都可来我这儿领上一刀纸和一锭墨。”。出此学规,便是学府摆在明面上,想要扶持寒门学子,这世家子弟和豪绅之子,是瞧不上这点东西的。谢见君自是也明白其中道理,当即谢过山长指点,后而躬身退出雅室,门童尚在门口等待,见他出来,便又将他带出了学府。————刚从学府里出来没多久,便瞧着云胡站在路一旁,正频频往这边张望。谢见君快走两步,“今日这么热,怎么出来了?”。“来、来买东西、顺道、过来。”,云胡提了提刚从杂货铺子里买来的油纸,明日豆腐铺子便要开张,他寻着时间出来再填补填补点东西,但他决计不会告诉谢见君,之所以横跨好几条街走到这儿来,是想来接他下学。谢见君抿嘴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他们租下的小屋旁就是一家杂货铺子,他去过几次,东西都齐全得很,想置办些油纸,倒不至于多走这么远的路。他没有揭穿云胡的小心思,上前牵起他的手,二人慢悠悠地往家里走。“你、你去府学还、还算顺利?”,走出老远,云胡回眸瞥了眼衢州学府的大门,小心地问起。“大抵没什么事儿,山长人虽瞧着严厉些,但很好说话,还夸我字写得好,我把走读的事儿稍稍一提,他便答应了,临走时,又嘱咐我这几日要踏实认真温书,十日后开学,会有入学考试。”,晓得云胡是在担心自己上学一事儿,谢见君就细细同他说道,好让他也宽下心来。果不然云胡听了,暗自悄悄松了口气。他们跋山涉水地搬来府城,最要紧的就是谢见君上府学了,如今听他说顺利,自己也跟着心生欢喜,眼下豆腐坊的生意,虽算不得上乘,但已是比在村里时,赚得多多了,如此,他们在府城安家落户,便更是没有后顾之忧了。眨眼,十月初十,府学开学。衢州学府建校至今已逾百年,无数楚才辈出。学府外墙上是烫金刻的“博学,愤思,明辨,笃行”八个大字,据说是由当年建校时,任职衢州的知府大人,亲笔题名。学府内学斋近百间,设有先师祠堂,供奉着建校以来的先师先贤,所有初入府学的学子都要来这儿祭拜上香。开学第一日,新生们在学斋里听完山长的训话后,便由夫子引着,入先师祠堂,行祭拜礼。今年一同入府学的共有十位学生,除却像谢见君这般成绩兼优,由知府大人亦或是当地县衙举荐而来的寒门学子,亦有世家子弟和豪绅之子,会通过别的门路进来。往先师祠堂走的路上,一身着素色长衫的书生忽而凑近谢见君身边,小声问道,“你就是今年院试的那位案首吧?”。谢见君一怔,垂眸望着眼前这个只到自己肩膀处的瘦削书生,点了点头。“我就知道是你,方才,我可听着山长唤你名字了我叫宋沅礼,是南阳镇过来的,我家先生之前还拿你,同我作比较来着”,那书生笑得眉眼弯弯,一双圆眸清澈明亮,瞧着还有几分稚气未脱。谢见君登时抿嘴笑了笑,只觉得这小书生年纪怕是不大点,性子同卢笙似的大大咧咧,挺招人喜欢。“在下谢见君,见过宋兄”“客气客气,叫我沅礼便是”,宋沅礼满不在意地摆摆手,自顾自地跟谢见君唠起了闲话,大多都是南阳老家的一些趣闻,一直到先师祠堂,他还巴巴地一直没停嘴,惹来夫子一记怒瞪才耷拉下脑袋,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