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枝枝回公主府的时候,早早就有人去禀报了,长公主在花厅里头等着,见她进来,二话不说就把人搂在怀里,好一通安抚:“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又怒骂那黎岑夫妇:“他们着实可恨,想方设法专程把你叫回去欺负,早知道我就跟你一同去,看他们还敢嚣张得意。”
黎枝枝想起她走的时候,黎岑和黎夫人面上的表情,一个难堪至极,一个灰败无比,从头到尾嚣张得意的人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娘亲这个短也护得太严实了些。
“还没用饭?”
长公主关切的声音唤得她回过神来,黎枝枝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没有用晚膳,倒是半点不觉得饿。
长公主拉着她的手,笑吟吟道:“我也正好还没用,走,咱娘俩一起吃。”
下人早已摆好了膳,还有几个婢女正在上菜,热气腾腾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都是黎枝枝平日里爱吃的,八宝鸭子,一品鲜,樱桃肉,竹荪鸡丝汤……
轻罗一边盛汤,一边笑道:“主子想着,你万一吃不惯黎府的饭菜,说不得会赶回来,就索性吩咐后厨多做了一些,没想到啊,主子料事如神,小姐竟真的回来了。”
长公主笑吟吟道:“咱们府里的厨子可是宫里御膳房的师傅,岂是黎府比得了的?若是吃得不好,半夜饿醒了,那才叫遭罪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黎枝枝捧着汤碗也笑,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落下泪来,一颗颗砸在汤碗里,溅起几朵小花。
轻罗立即带着其他人退下了,长公主连忙轻轻拍黎枝枝的背,柔声安抚道:“不要哭,不要哭,好孩子,你没做错什么。”
她越是百般温柔地哄,黎枝枝哭得越是大声,像一个小孩子那般,放肆地嚎啕大哭,在黎府的时候,哪怕她嘴上骂得再痛快,心中仍然不可避免地感到难过,倒不是为了那一对夫妇难过,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就仿佛是将一道丑陋的伤口撕开,用刀子将它连皮带肉地削去,然后扔得远远的,毫不留情。
当踏出黎府的那一刻,黎枝枝忽然就感觉到了轻松,是两辈子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终于,她摆脱了黎府。
……
六月处的天气,京师一日比一日要热,尤其是下午,没有风的时候,只坐一会儿就开始冒起了汗意,明园的课也逐渐少了,再过小半个月,就是季考,考过之后,便要开始放假。
池边柳荫,蝉一刻不停地叫着,令人心焦,亭子四周挂着竹帘幔,当中摆着两个冰盆,散发出丝丝冷意,婢女垂眉躬身,仔细地打着扇子,不急不缓。
“你是说,黎枝枝和你爹娘大吵了一架,要断绝关系,然后回公主府了?”
萧嫚的声音悠悠响起,她身旁坐着的人正是黎素晚,答道:“是,她当天就回去了,把我爹都气病了。”
“因什么而吵?”
黎素晚撇了撇嘴,道:“谁知道,想来是她觉得自己要当郡主了,谁也看不起吧?”
“她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萧嫚执着铜签子,将炉中的香灰拨开,斜睨她一眼,正在黎素晚心虚不已的时候,她才又淡淡道:“不过不管原因是什么,往后传出去,所有人都只会觉得她势利虚荣,攀上了长公主,就看不起养父母。”
说到这里,萧嫚轻轻吹了吹铜签上的余灰,道:“你若想给她使袢子,大可以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世人大多看重一个孝字,她不敬养父母,也是不孝了。”
黎素晚双眸一亮:“我明白了,多谢县主提点。”
萧嫚瞟了她一眼,看她那喜形于色的模样,忽然道:“你这就满足了?”
黎素晚愣了一下,萧嫚用帕子仔细擦拭着手指,指甲上染着丹蔻,煞是好看,她漫不经心道:“你之前说,不想让黎枝枝回黎府,如今她和你爹娘闹翻,估计也不会回去了,你的目的已达成,心里满意了?”
满意?黎素晚轻咬下唇,她并不满意,哪怕黎枝枝不回来了,娘亲和哥哥待她仍旧不如之前好了,尤其是黎行知,他近来变得十分沉默寡言,哪怕是对着她,也没有什么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