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人能理解,特劳德的用意已经传达到,这就足够。毕竟神之间的争端,人类永远插不上手,那是比战争,情感诸多困扰造物主更高阶的层次——宿命。屈服于宿命也好,抗争也罢,小丑多多少少,为即将发生的,不可逆转的大战做了些什么。“这些就是神?”辰好奇地打量着千语家墙上的名贵画像,三名女子,着装各异,手中法宝不同,慈祥地凝视着画外。“根据千年前神殿中的塑像绘成的,女神面容”炽羽抬头看着,并为他解释道“正中央,手上托着绿色光球的就是生命之神奥菲斯,她创造躯壳,生命”“左边那个呢?”辰侧头端详。“背后有两片黄色翅膀,手中持剑的是耶米拉,规则之神,她制定灵魂融于躯壳的规则”炽羽又说“右边是早已湮灭的西路非,陨神之战,她与戴洛……作为对立面的两大神祗同时内崩,消亡”“戴洛就是召唤书的主人”辰说。“是的”炽羽点头道“她从混沌之海中引出灵魂,灌输入世界树的根部……”“那么她挂了以后怎么还有轮回?”辰疑惑地问道。“小悦在灵魂之海的海底,开了一个通道,另一端通向世界树花园”炽羽沉思片刻后回答了他的疑问“你没办法理解,这超越了你们的知识层面”辰点了点头,他曾经在绿之城内见过母神奥菲斯的神像,当时匆忙而来不及细看,现在才得以认真评判奥菲斯的容貌。“有什么好看的”小悦满不在乎地说道“奥菲斯顶个球”“扑”一声辰忍不住笑了出来“对对对,我见过,奥菲斯顶个球……”“耶米拉连球都不顶”小悦的话引得猥亵的学徒又是一阵爆笑。仲夏节是生命母神奥菲斯神力最强的一刻,寒冬万物沉睡,而仲夏生机勃发,一切植物都欣欣向荣,绿之源力达到旺盛的顶点。马戏团也将在香格里拉度过海滨仲夏夜,待自由黄金港的狂欢过后,方赶往绿之城继续他们的任务。“我说”爱斯玲费劲力气爬上舞台“有必要这么夸张么?”小魔女站在空旷的演出场地正中央,四周竖起环绕着中央舞台的巨大看场,时值黄昏,彩带从广场四角交错牵起。“姑妈——!”“姑妈姑妈姑妈……”巨大舞台周围响起回声。“箩莉——!”“箩莉箩莉……”回声荡漾不休。“我错了……”爱斯玲泪流满面“我再也不打你家红毛的主意了,饶了我吧”“嗯,很好,过来坐!”小悦招呼爱斯玲道。“瞎子帅哥和小丑呢?”“在城里逛呢,白浪也跟着去了”辰说道,又和小悦勾肩搭背地搂在一起。“不知那俩人咋这么亲近”“你这个后知后觉的白痴,反射弧过长”爱斯玲无奈说道“这么一大群帅男人……竟然全是玻璃!”“天啊!造孽啊!分一个给我都好啊!”小魔女仰天愤怒地控诉。“白浪不是玻璃,给你吧”辰又戏谑道“只要你勾引得过去……”“你说的啊”爱斯玲马上精神百倍“不带反悔的”观众陆续进场,崔恩与特劳德、杨,白浪二人一狼却迟迟不归,千语家派来的鼓师,乐师摆放好演出乐器。小悦疑惑地转向辰“他们有说去哪里?马上就要开始仲夏夜的演出了”爱斯玲迷茫地摇了摇头“我去找找看”,却被小悦拉住,在耳边吩咐了几句。“说什么?”辰问道。爱斯玲面露难色,小悦又重复了几次。她才勉强地点了点头。“比晨曦更辉煌之烈日,比黑夜……”爱斯玲喃喃重复新学回来的咒文,迈出了演出场。人山人海挤于剧场外的入口,护卫恭敬地朝她鞠躬。小魔女想了想,朝海滩的方向走去。远方演出场地的天籁之音袅袅传来,沙滩上鲸鱼的尸体已搁置多时,腐烂发臭,难闻的气息扑鼻而至,千语家的雇工们把硬木棍捅进沙地,缓缓把它们巨大的骨骼与黑烂生蛆的鱼身撬进海中。爱斯玲沿沙滩掩着口鼻行走,难耐那窒息感。海滩的另一头,她经过的地方响起呼喊,回头望,似乎有什么被卷进了海里。小魔女楞住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又一根粗大无比的触须从礁石群中伸出,卷住一人拖进海中。“啊——!”她尖叫起来,转身朝触须伸出的石丛奔去“小心——!”“该死的,崔恩去了哪里!”爱斯玲抽出世界树之杖“你们都往后退!”“魔法师!是魔法师!”有人喊道,雇工们纷纷扔了工具,逃向树丛。“雷光……”爱斯玲突然诧异望见昏黄的傍晚天空,随即后脑剧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她的背后细腻的海滩沙粒爆飞,冲出一只软绵绵的触手,缠住小魔女的脚踝,继而整根粗壮的章鱼脚把它的猎物拖进礁石深处。“妹妹!”湿淋淋的崔恩摇醒爱斯玲,后者“哇”的一声剧咳起来,吐出苦咸的海水,随即趴在石地上干呕着。小丑的面具被海水泡得褪色,静静地躺在珊瑚礁洞内的深处,白浪安静地蹲着,不时用它的舌头舔舐特劳德的伤口,听到爱斯玲的声音,只是回头漠然望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这是哪”爱斯玲茫然问道“辰让我来找你们,这是海底?他昏倒了吗?!”她紧张地奔到小丑身边,白浪忽地抬头,阻止小魔女摇晃昏迷不醒的小丑。“我们在你之前被卷进海底,他保护我和……白浪,头部撞上礁石,受了很重的伤”崔恩的蒙眼巾已解下,他看了脚底的水潭一眼,那里正发出微弱的光亮,是通向海面的唯一道路。爱斯玲微觉窒闷感,在小丑身上摸索着,掏出他的塔罗牌,借着不断黯淡下去的光线翻找。“你会用?”崔恩闭着双眼,转过头去。“得把他送上海面去,伤很重……”爱斯玲带着哭腔,双手颤抖着拣出一张,小丑脑后粘稠的血液不断渗出,白浪悲哀地“呜”了一声。“他现在没法闭气,潜到一半就会窒息而死”崔恩又说,“怪物就蹲在礁石洞口,刚刚你被扯下来时……”他话音未落,猛然退后一步。突然从水潭中冲出的触须把周遭拍得噼啪乱响,崔恩蓦然睁眼,章鱼的巨手化为岩石在潭壁上折断,随即吃痛退了回去。“看到了吗?”崔恩又闭上双眼,爱斯玲惊疑未定地盯着那小小的一方水潭,好一会儿,呼吸才趋于平缓。“他会死吗”小魔女又转头望着小丑,几秒后变了声调。“别哭,有小悦和炽羽阁下在,不会死的”崔恩又说“我们得想办法把他送上去……”他走到洞内最深处,小心地横抱起小丑,他的面具落了下来。爱斯玲再也控制不住,大哭出声,用她发抖的手拣起面具,戴回特劳德的脸上,白浪倏然露出两排锋利的利齿,背后毛发尽数倒竖。“我发誓”崔恩漠然对白浪说“收起你的狗腿表情”他拉起小丑的左手搭于自己肩上,后者微弱地呻吟了一声。“theeperor……”爱斯玲翻出象征“皇帝”的纸牌,小丑又气若游丝地说“你们走,别管我……去找格拉苏殿下”“能醒,就闭气,三,二,一”崔恩深吸了一口气,揽实了小丑的腰,“咚”的一声扎入水潭。爱斯玲的思绪已跟不上崔恩的步伐,她楞了半秒,被白浪从背后扑上,同时投进了深蓝色的海底通道。穹顶是湛青的,湛青中又飘着一缕缕血水,她忍着不适感睁开眼,头上微弱的光芒如纱般溶解进了海里,崔恩抱着小丑,勉力挣扎。崔恩的瞳孔在这幽黑中闪着光芒,爱斯玲终于看清了章鱼,食中二指夹着的卡片勉力投出,在洋流中偏了方向,章鱼也看清了她。它的乌黑大眼像个不见底的洞,鹦鹉般的利嘴不断开合,只是伸出触手稍稍一拨,塔罗牌便被拨开,一足缠着崔恩与小丑,往她身前飘来。一切寂静无声,唯剩爱斯玲闭目待死的表情,白浪张开狼口,吐出一连串气泡,死死地咬上它缠住爱斯玲的柔腻触须。崔恩双眼被海水刺得生痛,他望向章鱼拨下来的水草,水草赫然僵硬,化为石条,落进它鹦鹉般的利噱中,被咬成两截,小丑再次昏迷,已人事不省。爱斯玲双手抓着死死箍住脖颈的章鱼足,撤了世界树之杖,木杖朝上浮去。伴随着她窒息吐出的空气变得遥远而不可触及。theeperor终于在海水中慢悠悠地落于海底的水尘上,半张卡片嵌入了沙砾里,在水流中卷起一小阵粉末,继而发出淡淡的白光。白芒荡漾开去,倏然变强,旋即爆发出堪比日轮的璀璨光华,上古遗物,倾万年前天之大陆一切魔法与炼金学巅峰的作品,神器“西路非镇魂卡”所有的能量在那半秒内全数释放。仿佛有人往海底塞进了十个太阳,香格里拉内海近千平方公里的海面同时透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那是什么!”广场马戏团看台下的观众们纷纷疑惑地指向西面,天空倏然变亮。“是余兴节目?”城民们又交头接耳猜测道。小悦停下了他魔术杖地挥舞,与辰同样茫然地往西港海滩处看去。他轻飘飘地飞上高空,手搭凉棚眺望。只见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似被巨兽从海底推得拱起,凸出一个小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