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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第1页）

这男子的年龄，约莫在二十五岁以上。穿着翻领的衬衫。他的一件白哔叽的上装，临时挂在椅子背上。另有一个带来的纸包，包着一件衣服还不知是什么，放在座位的边上。

那个女伴的年龄，好像比他更轻一点。身材很娇小，但线条却相当健美。她的脸上，不施一点脂粉，可是红白分明，并不让那些三花牌之类的化妆物品，予她以任何威胁。这女子的眼神很妩媚，在水一般的晶莹澄澈之中，不时透露沉思的样子。她身上所穿的是一件白色的sharksk的女翻领上衣。柔白的颈项间露出一段绝细的金链;她这女孩式的装束，完全显示了一种素净的美。

这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粗粗看去，可能被认为一对很美满的情侣。只是二人之间，一个非常康健，而一个却带点病态，这是显着的不同。

这时女的那个，身子斜倚着窗栏，正以一种近乎惆怅的眼光，凝望着那片池水。她对于游泳，似乎感到甚大的兴趣，那个男子，却在向她说：&ldo;我真没有想到，今天竟会遇见你。&rdo;

&ldo;我也没有想到，今天竟会遇见你。&rdo;这女子带点小孩子学舌的口气。

&ldo;尤其想不到的，是在电影院门口。&rdo;男子努力地在他的口气里显示出兴奋。

&ldo;这就不对。&rdo;女的笑笑说，&ldo;我可以告诉你，除了在大华门口，你恐怕永远无法遇到我。&rdo;

&ldo;你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喜欢看电影。&rdo;男的说。

&ldo;那也不一定是喜欢看电影。&rdo;女的皱皱眉，&ldo;实在的说，一切应有的权利，都被剥夺尽了，而看电影，却是剩余的可怜权利之一，于是乎这家&lso;大华&rso;成了我的遁世的乐园。&rdo;

&ldo;你为什么只提到&lso;大华&rso;，而并不说起别家电影院?&rdo;

&ldo;这是我近来养成的一个习惯，走惯了一家，就不想再走第二家。一来，或许是因为这一家电影院，是距离我家最近的一家。二来，却因为我最喜欢看米高美的作品。&rdo;她把眼光望着窗外的远处。接着她又收回她的视线：&ldo;并且，我还养成了一种奇怪的习性：每次换新片，我要拣中第一天的第一场上就出来看。如果赶不上这个指定的机会，无论是怎样的好片，我也把它放弃了。你看，这个脾气，不是也有点奇怪么?&rdo;

&ldo;固执、性急，这都是你过去的性情。你竟一点也没有改变你以前的作风。&rdo;这男子摇摇头，向他的女伴这样批评。

女的把澄澈的眼光，飘落到了窗外的水面上，暂时没有作答。停了停，她忽然回转头来说：&ldo;咦!你不是告诉我，这里今天有个特别节目么?&rdo;

&ldo;这是一个朋友向我说的。&rdo;男的呆了一呆然后回答。他看看手表，又把目光在四周兜了个圈子，好像在找寻什么人。他说：&ldo;他约着我，在这里会面，但是他还没来。&rdo;

这男子在说话的时候，不时把眼光送上他带来的那个纸包。他好像有一句话想说出口，而又吞吞吐吐并没有说出口。他有一种神情不属的样子，因之，他对他的女伴所提出的问句，有些答非所问。

女的却并没有注意他的神情，她只顾望着池子里的那些活跃的鱼，好像小孩看到橱窗里的玩具，表示很大的依恋。

&ldo;如果这时有人知道五年前最着名的女游泳家缪英小姐，今天正坐在这大陆游泳池的参观席上，而默默然并无一点表现，他们将感到如何的惊奇呢?&rdo;

&ldo;请你不要再提那些话。&rdo;女的猛然收回视线。她的眉毛皱得很紧。她似乎想尽力找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来，躲闪当前的话题。但是结果她说：&ldo;宇宙的根本原则是交易。希腊那个哭泣的哲学家曾这样说：人不能两次沐浴于同一条河流。‐‐你看这池子里的水，放走了旧的一池，换上了新的一池。谁在依恋那些已放走的水?这岂不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rdo;

一阵含有伤感性的沉默笼罩着他们的座位。却让栏外大片的欢笑声和拍手声，溜到了他们的耳边。这时候，在池子里的深水部分，有两个人，在比赛一个短距离的蛙式游泳;其中的一个，姿势活像一只小青蛙。另有一个女子，正把水淋淋的身子爬上池边，一面从池子里舀起水来，嬉笑地挥洒着，因游泳倦了而坐在木板上暂时休息的同伴。再看池水极浅的部分，有一个初习者，正以冒险家航海的姿态，在举行一种&ldo;烛式游泳&rdo;。‐‐所谓烛式，这是一个新颖的名词，需要一点解释：普通游泳的姿势，不是俯，便是仰，或者是侧。而在初学游泳者，他只能把身子像插烛似的直立在水中，因而有些滑稽家们给它取了一个新的名目，叫做&ldo;烛式&rdo;或&ldo;检阅式&rdo;的游泳。‐‐那位冒险家，站在池子的一端，望着那片汪洋的大海，脚底下，已浸到了好几寸以上的水波，他准备从这斜坡形的池底上，由高而下，把脚步移向池之深处，他的神气，像是一个初学步的小孩，摇怜怜从梯顶上面走到楼下来。有的人在向他拍手，有的人在向他鼓噪，那个踞坐在一张特殊的高椅子的救护员，躲在一片遮太阳的布幔之下在向他笑。

一片&ldo;轻轻控控&rdo;的水响与许多欢笑声组合成了一种别处听不到的交响。‐‐这繁杂的交响中包含着春天的生气与夏天的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