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青必然会帮,可,他自己在朱家都未能自保,又如何帮?芒硝越想越是忧愁,唉声叹气,顾影青倒比他淡然,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转而问道:“你可知朱老大人今年要了多少玫瑰花酱?”芒硝回想了下,“我去后厨之事之时好像有听到过,今年和去年要的数量差不多,依旧还是朱老大人用来送人的那百余瓶。”芒硝顿了顿,“不过今年…比去年少了朱大人那三十多瓶,主管统计之时,朱大人说…”顾影青一怔,雨滴从额头滚落到鼻头之时,又恢复如常。芒硝接着道:“朱大人说她不要,不用给她做,想来今年她不会再给季…”顾影青瞥了他一眼,芒硝捂住嘴,在心中骂了一声自己,这嘴,又没个把门。提什么季公子。雨势越来越大,雷声滚滚,闪电忽来。朱家大门口站着一人,身形娇小,气势却不小,双手抱臂,目中带着怒色。“顾夫,朱大人呢?”-夜幕降临,温度也跟着变低,掌柜捂着水杯,水已经换了好几轮,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她的手脚却一直冰凉,肚子已经叫唤过了头,饿意也就跟着去了。今日未曾想过这朱婉笙会来,自然也就没有准备晚饭,如今早已经过了晚饭的点,朱婉笙却依旧还在楼上泡着。雨声淅淅沥沥,掌柜又起身重新添了一壶热茶,往外一瞥,街上的店几乎都关了,黑压压一片,只剩她家还亮着暖黄色的灯。“蓝矾姑娘,天冷,你也喝点茶水,暖暖身子。”蓝矾这才睁开眼睛,抬手接过茶杯,“谢谢掌柜。”“哎呦,朱大人做起事情来可真是投入,这也不见下来喝点水,也不如厕,连饭也不吃。”掌柜也在蓝矾身旁坐下,两人这样挤一挤,倒是还挺暖和。她往楼上看了一眼,心中感慨:要是她生在朱家,大概也会随朱老大人,四处享受,不操这个心,可瞧瞧人朱婉笙,本就有财,野心还如此大,难怪她只能是看店的,饿着肚子守着人,人家却能成为未来朱家掌家之人。蓝矾咕噜咕噜喝着茶水,“大人今日呆的时间当真是有些久了,可我刚犯了错,也不敢上去再打扰大人。”叹一口气,又道:“送林公子走之时,大人脸色已然很不好看,要是我又……”话音未落,门被重重地推开,湿气和土腥气瞬间涌入,掌柜和蓝矾同时起身。“顾夫,您又回来啦,可是来接朱大人?”掌柜堆着笑迎了过去。门口的顾影青侧了侧身,同他身后的萤石道:“萤石姑娘,我人也来了,满意了?”萤石盛了一礼,一板一眼道:“还劳烦您亲自上去叫大人。”顾影青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沉。掌柜只能时不时偷看几眼,心里嘀咕他白日是见了如何不该见的画面,才如此脸色。走神间,黑色衣摆从眼前飘过,顾影青不情不愿地上了楼,芒硝紧随其后。没一会,楼上便传来芒硝的哎哟一声,接着是声音,“公子,您怎么…”顾影青在楼梯口忽而脚步顿收,芒硝没刹住,嘭一声撞了上去。他揉着额头,越过顾影青往里头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往后退了好几步。这…这…朱婉笙不在楼上!外头暴雨不断,二楼的窗子却大大张开着,雨水源源不断地落入,窗下的长椅软垫早已经湿透。其余地方也是狼藉一片,桌上歪歪扭扭的摆满了瓶瓶罐罐,可这些瓶瓶罐罐皆是歪斜着,倒着的,溶液粉末洒得四处都是。尤其是那些红色粉末,墙上,软垫上,椅子上,桌上皆是,一条条,一道道,歪扭着,盘旋着,触目惊心。顾影青皱着眉头望向隔壁,芒硝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叫出了声。“公子…”芒硝拍了拍心口,压下恐惧,“那是什么,好吓人。”顾影青不应。隔壁那间屋子,墙上触目惊心地写着一个大字:潇。像是用鲜红色的血写上去的,血还未干,从字底部往下流出长长一条,那三个点尤其触目惊心。“这会不会是朱大人的…血?”芒硝呼吸都跟着变急促,喉咙发干,声音也变了。顾影青却是冷静,“不是血,应该是用她的胭脂写的。”楼上并没有任何血腥味,而是胭脂的花香和一些说不上来好不好闻但有些刺鼻的奇怪味道。顾影青把每个房间查看了一遍,没有,每间屋子里都只有空荡荡的长椅和矮桌,没有人。但,每个房间的墙上都写上了字,和方才的“潇”一样,每间屋子里都写上了“潇”字,只是大小不一,形状方向诡异。芒硝吓得不轻,盲目机械地跟在顾影青身后,到楼下后,萤石立刻迎了上来,“大人呢?”顾影青眉眼间皆是怒色,质问道:“蓝矾,人不在楼上,你在下面没听到声音吗?”蓝矾一听急得跺脚,音量也跟着放大,“什么?大人不在楼上?不可能,我去送完林公子会来后就寸步不离在这守着,大人怎会不在楼上?她没有下来过啊?”“你何时去送的人?花了多少时间?回来后可有上去确认过她还在不在?还有,”顾影青转头对掌柜道:“今日店里可有来过什么人?”“您走后大人就吩咐我送林公子走,我并没有走很久,只将他送到马车处,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又回来了,我虽没有上去看,可我归来之时,还听到楼上有脚步声,还有开窗的声音。”蓝矾额间已经细细密密地出了一层汗。掌柜也接着道:“今日店里并没有客人,只有大人还有你们来过。”顾影青心里咯噔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应该是从窗子里被带走的,蓝矾听到开窗那时候,大概就是她被带走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会是谁?山上那个黑衣人?双生荼靡马车外,蓝矾浑身都湿透了也凉透了,和她的心一般,她死死捏着腰间的绳子,心口闷痛。萤石的声音里带着怒,“蓝矾,楼上弄成那样,不可能没有任何声音,大人也不可能丝毫没有挣扎就被带走,可,你为何一点声音没听到?”蓝矾自责道:“萤石,我真没料到会有人对大人动手,所以我…”她跟着朱婉笙在胭脂铺许久,从未出过任何差错,故而松懈了,每次都在下方昏昏欲睡等着朱婉笙。今日也是,楼上窗户开开关关声音停下后,一直有脚步声传来,她压根没多想,也就听着那脚步声睡了过去…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萤石脸色差的吓人,“朱老大人那头,你如何交代?”蓝矾不知所措,小声啜泣着。哭声一起,顾影青心中愈发烦闷,手指一下一下在椅子上敲打着。带走她的人,是何意?她到底触碰到谁的利益要此番折腾于她?雨敲打着马车,地上湿黏,马车愈发颠簸。“蓝矾,你先进来。”顾影青半撩开帘子,唤了一声。蓝矾俯身而入,半跪在他跟前,眼眶已经开始发红,“顾夫,”声音里带着颤音,“蓝矾错了,没有护好大人…”顾影青打断她:“蓝矾,潇儿,到底是谁?你夜夜守在朱银搁,当真一次没听过夜半歌声?”蓝矾呆住了。顾影青没好气:“问你话。”蓝矾张了张嘴,低下头,声音小的像蚊子,“蓝矾真不知…”“是么?蓝矾,朱大人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也无所谓?”蓝矾还是低垂着头,左右晃了晃,“我真不知潇儿是谁,不过夜半歌声,我听过,就在您开始来朱银阁住下之时,歌声偶尔会有,可我也不知道是谁,也不敢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