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超越语言的默契,这就是今天早上卡米尔不再挑衅勒冈的主要原因。他看透了局长的小花招,他明明可以派其他人接手这个案子,却假装手头没有人手。令卡米尔震惊的是,他居然没有当场就识破局长的计谋,摆脱这个任务。这真的很奇怪,简直令人费解。第二个原因是他没有睡觉,他已经筋疲力尽,没有多余的精力可以浪费,因为他面临的又是漫长的一天,在莫莱尔来替换他之前。
早晨七点半。疲惫的警员们互相打着招呼从一个办公室进入另一个,大门打开,人们听见叫喊声,走廊上有人在等待,惶恐不安地,警察局和往常一样又度过了一个不眠夜。
路易到了,也是一晚上没睡。卡米尔迅速对他的穿着进行了细分。布克兄弟的套装、路易&iddot;威登的领带、芬斯布里的鞋子,总是一身深色系。至于袜子,卡米尔还说不上来名字,不过反正他也不认识。路易很漂亮时髦,但不论怎么修整,他总给人感觉不够大气。
他们互相握了一下手,就跟平常的早晨没什么两样,好像他们从来没有不在一起工作一样。自从昨晚重逢以来,他们也没怎么真正说上话。没有人提起这四年中发生的事。并没有什么秘密,不是秘密,而是一种尴尬和痛苦,何况,在这样一种失败面前,有什么可说的呢?路易和伊琳娜以前非常合得来。卡米尔觉得,路易也感到自己要对伊琳娜的死负点儿责任。路易没有表现得像卡米尔一样难过,但他也有自己的难过。这是不可言传的。内心深处,他们都被这一悲剧摧残,这阻止了他们的交流。另外,大家都被震惊了,他们本该互相说话的。但他们没有,他们还是会想到彼此,但他们逐渐地不再见面。
身份鉴定组的初步结论并不乐观。卡米尔迅速浏览了报告并陆续传给路易。轮胎的橡胶是最普通的那种橡胶,应该可以在五百万辆车上发现吧。货车也是最常见的那种。至于受害人最后的晚餐,一些生菜、红肉、四季豆、白葡萄酒、咖啡,这些……
卡米尔办公室里,他们站在一张大大的地图前。电话响了。
&ldo;啊,让,&rdo;卡米尔说,&ldo;你来得正好。&rdo;
&ldo;再次跟你问好。&rdo;勒冈说。
&ldo;我需要十五名警员。&rdo;
&ldo;不可能。&rdo;
&ldo;最好给我派女警员。&rdo;卡米尔停了几秒想了一下,&ldo;我至少需要她们两天时间。也可能三天,如果还是找不到那个女孩的话。还要再派一辆警车。不,两辆。&rdo;
&ldo;听着……&rdo;
&ldo;还有,我要阿尔芒。&rdo;
&ldo;这个可以。我立马给你派他过去。&rdo;
&ldo;谢谢你,为了这一切,让。&rdo;卡米尔说着挂了电话。
然后他又转向地图。
&ldo;我们能要到什么?&rdo;路易问。
&ldo;要求的一半吧。加上阿尔芒。&rdo;
卡米尔两眼盯着地图。他举起手臂最多可以碰到第六区。要指到十九区,他需要一把椅子,或者一根长棍面包,但这感觉像个小老师。多年来,为了这个地图,他想了不少方案。比如把地图往下钉一点儿,把它铺在地上,把它切成几块排成一条线……最后他一个都没有采用,因为所有解决他身高问题的方案都会反过来导致别的问题。同样,就像在他家里,或是在法医学院,这里也一样,卡米尔有他的工具。有关板凳、梯子、半截梯、梯凳的问题,他是个专家。在他办公室里,对付那些文件、档案、附件和技术文献,他选择一个小铝梯,窄窄的,大小适中,对于巴黎的地图,他选择了一个图书馆的脚凳,那种可以滑动并且当人站上去可以自动固定住的。卡米尔走过去,爬上了凳子。他观察着两条汇聚到绑架地的主干道。他准备组织几队人分头搜索这片地区,问题在于,怎么确定行动区域的界限。他标出一个区域,突然低头看脚,思考着,转向路易,问道:&ldo;我看上去像个白痴将领,你不觉得吗?&rdo;
&ldo;在你的概念中,我猜白痴就是将领。&rdo;
他们开着玩笑,但事实上他们都没有听彼此在说什么,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ldo;还是……&rdo;路易一脸沉思地说,&ldo;没有这种样子的货车最近被偷。除非他准备这次行动好几个月了,用自己的车子绑架一个女孩,这风险太大了。&rdo;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ldo;这家伙可能脑袋少根筋……&rdo;
卡米尔和路易转过头去。是阿尔芒。
&ldo;如果他真的脑袋少根筋,那他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的,&rdo;卡米尔微笑着说,&ldo;这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困难。&rdo;
他们互相握了手。阿尔芒和卡米尔一起工作超过十年了,九年半是他的手下。这是个奇瘦无比的男人,外表忧郁,一种病态的节俭侵蚀了他的生活。他生命的每一秒都离不开实惠。根据卡米尔的理论,他这样其实是因为害怕死亡。百科全书式的路易也表示,卡米尔的理论在精神分析学上也是站得住脚的。对于自己能够在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领域成为一个好的理论家,卡米尔很骄傲。职业上,阿尔芒像只不知疲倦的蚂蚁。给他一本任何城市的黄页,一年后再回来看,他肯定已经确认完所有名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