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的,你已经跟我说过了,一个职位变动,到外省!你的外省,它没有名字吗?&rdo;
&ldo;是一个事务所,还不太清楚目的地,总之……很复杂,到最后才知道。&rdo;
&ldo;啊。&rdo;她母亲回答。
显然不太想相信这故事,片刻的犹疑后:&ldo;你要变动职位,还不知道哪里,也不知道是谁,是这样吗?&rdo;
这段对话没什么特别的,甚至太平常了,但这次,阿历克斯太虚弱了,完全不比往日扛得住。
&ldo;不,不是,这……这样。&rdo;
不管怎样,只要和她母亲说话,不管她累不累,她都会时不时结巴。
&ldo;那是什么?&rdo;
&ldo;听着,我快没电了……&rdo;
&ldo;啊……那去多久呢,也不知道吧,我猜。你的工作,是你顶替别人。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结束了,你就可以回来了,是这样吗?&rdo;
凡事要找到一个&ldo;让别人感觉舒服&rdo;的说法,这是她母亲的用词。阿历克斯找不到。或者也不是,她也可以找到,只是总是在事后,等她挂了电话,在楼梯上,在地铁里。每次她事后找到说辞,就懊恼不已。她总会不断重复这段当时没想起的话,她一再重演并纠正那时的场景,有时候一连好几天都这样,这样既无用又无益,但她也不能控制。她不断给它润色修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就成了一个全新的故事,这是一场阿历克斯每次都能赢的战斗,但只要她再一次打电话给她母亲,她从第一字开始就立马被击溃了。
她母亲等待着,静默着,怀疑着。阿历克斯最终让了步:&ldo;我不得不挂了……&rdo;
&ldo;好吧。啊不,阿历克斯!&rdo;
&ldo;怎么了?&rdo;
&ldo;我也很好,有劳费心了。&rdo;
她挂了。
阿历克斯心情沉重。
她叹了口气,不再去想她母亲。她要集中精力在她要做的事情上。特拉里厄这件事算是了结了。警方,也没有联系她。她母亲,也搞定了。现在,给她哥哥发一条短信。
&ldo;我要去,&rdo;她犹豫了一下,在可能的目的地里搜寻,&ldo;图卢兹,一次职位变动。告诉一下母上大人,没有时间给她打电话了。‐‐阿历克斯。&rdo;
他可能会等上至少一星期才转发信息吧。如果他会转的话。
阿历克斯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她做到了。一步一步,她把该做的都做了,尽管她已经累得不行。
她又包扎了一下伤口,肚子还是咕咕直叫。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自己的模样。老了十岁,轻而易举。
然后她差不多洗了个冷水澡,瑟瑟发抖。天知道,活着真是太好了,她把自己从头到脚擦了一下,生命又回来了。她直接套上一件套头羊毛衫,多好啊!羊毛有点儿扎人,以前她很讨厌,而今天,她就喜欢这样,就让它扎人,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活了过来,就在她的皮肤上。一条亚麻长裤,摇曳生风,宽大随意,不那么好看,但却柔软,有点儿模糊,却给人安慰。她的银行卡,房间钥匙。走廊上,你好葛诺德夫人,是的回来了,是度假吗,太好了。天气?太棒了,在南部,当然,是的。神情有点儿憔悴?是的,艰巨的任务,这几天没怎么睡好,哦没什么,脖子有些酸疼,没大事,啊是吗?她露出脑门,傻子一般摔的。另一个:啊是这样吗,现在不流行双脚着地吗?笑,是的晚安,您也是。街上,夜晚降临时光线微微泛着蓝色,美到让人想哭。阿历克斯感到内心一阵狂喜,生命如此美妙,这个阿拉伯杂货商,这个男人如此英俊,她居然以前从没仔细看过他,她用她深深凝视的目光抚摩着他的脸颊,她笑,因为感觉自己如此充满生命。一切能让她坐下来休息一下的东西,那些她曾经如此小心排斥的东西,此刻,却像一种补偿一般,薯片、巧克力奶油、山羊奶酪、圣埃米利翁红酒,甚至还有一瓶百丽甜酒。回到房间。花一点点力气都会让她筋疲力尽,甚至让她哭泣。突然一阵晕眩。她集中精神,站定不动,终于缓了过来,她拎着太多刚买回来的东西,坐了电梯。对生命如此渴望。为什么生命不能每时每刻都像此刻一般?
阿历克斯,裸身穿着她那不成形的旧睡袍,赤脚走到镜子前。老了五岁,好吧,承认吧,六岁。她会很快恢复的,她知道,她感觉得到。很快她的伤口和血块就会痊愈,黑眼圈和皱纹就会消退,痛苦和忧愁也会被遗忘,剩下的,只有一个容光焕发的阿历克斯。她打开大大的睡袍,端详自己的胴体,她的乳房,她的肚子……当然,她又开始哭了,站在那里,面对着自己的人生。
她笑自己的哭泣,因为她不知道她因为自己还活着而高兴,还是因为自己还是阿历克斯而伤悲。
她知道怎么做,在这种来自命运深处的噩运面前。她吸了口气,擤了擤鼻涕,重新裹紧睡袍,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圣埃米利翁,满满一大盘的食物,巧克力、罐装兔肉饼,还有甜饼干。
她吃,吃,吃。然后背靠着长沙发瘫倒在那里。她又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百利甜酒。最后一点儿力气,她起身去找了一些冰块。她感觉精力快耗竭了,但幸福感依然在那里,像是一种发自深处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