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先提议去一间他认识的酒吧喝一杯。她说不用了谢谢。他们并肩走了几步,阿历克斯走得不算快,为了更好地看看他。他穿大卖场卖的衣服。他刚刚吃完东西,但这不是他衬衫扣子绷太紧的唯一理由,没有人告诉他衣服要买大一号,或者开始节食,重新运动。
&ldo;不,&rdo;他说,&ldo;我向您保证,就耽误您二十分钟……&rdo;
他说想再喝一杯,就在不远的酒吧。阿历克斯说她并不太想去,她有点儿累。他们走到了他车子前,一辆奥迪,里面乱糟糟的。
&ldo;你做什么工作?&rdo;她问道。
&ldo;维修技师。&rdo;
阿历克斯翻译:修理工。
&ldo;扫描仪、打印机、硬盘……&rdo;他悉数道,好像这样就能提高他的身份了。
然后他加了一句:
&ldo;我管理一个团队……&rdo;
然后他感觉到了自己这样自显身家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而且是徒劳的,更糟的是,适得其反。
他摆摆手做出扫除的样子,不知道他这是在扫除后半句没说的话,因为它们无关紧要,还是在扫除前半句他说出口的话,因为后悔。
他打开车门,一股冷却的烟味。
&ldo;你抽烟?&rdo;
冷热交加,这是阿历克斯的技术。她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ldo;偶尔。&rdo;这家伙有点儿尴尬地说。
他大概有一米八,肩膀很宽,浅棕色头发,眼睛很暗,几乎是黑色的。他走在她边上时,她发现他腿其实不长。身材比例不是很好。
&ldo;我只和吸烟的人一起吸烟。&rdo;他说。绅士。
她确定,此刻,要是能吸上一口烟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他觉得她真的非常漂亮,他这样告诉了她,还说&ldo;我向您发誓&rdo;……但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他太渴望她了。完完全全的性欲,兽性的,蒙蔽了他的理智。他甚至不知道她穿了什么。他给人感觉像是如果阿历克斯不马上和他睡,他会立马回家拿猎枪杀了她全家。
&ldo;你结婚了吧?&rdo;
&ldo;不……离婚了。好吧,分居了……&rdo;
就他的语气而言,阿历克斯翻译:我不会离婚的,而且显然我现在想占便宜。
&ldo;你呢?&rdo;
&ldo;单身。&rdo;
说真话的好处就是,听起来就是真话。他低下眼睛,不是因为尴尬或者谨慎,他看向她的胸部。阿历克斯不论穿什么,所有人都会立刻发现她有一对漂亮的乳房,相当肉感。
她笑了,离开时留下一句:&ldo;改天吧,或许……&rdo;
他急了,不停问:什么时候?他翻找着自己的口袋。一辆出租车经过。阿历克斯举起手臂。出租车停了下来。阿历克斯打开车门。当她回头跟他说再见时,他递上了一张名片。名片有点儿皱,但不重要。她还是拿了,为了表现她毫不在意,她把它随手塞在了口袋里。通过后视镜,她看见他站在路中间,目送着出租车远去。
31
宪兵问卡米尔自己是否有必要在场。
&ldo;还是在比较好……&rdo;卡米尔说,&ldo;如果你有时间,当然。&rdo;
通常来说,警察和宪兵的关系总是比较难搞,但是卡米尔还挺喜欢他们的。他觉得和他们有某种共鸣。那都是些死硬派,天性好斗,从不放过一丝线索,哪怕是陈年旧账。宪兵很感谢卡米尔的提议,这是个警长。卡米尔称他&ldo;长官&rdo;因为他知道这是惯例,宪兵感到了自己被尊敬,他的感觉是对的。他留着一撮细巧的胡子,像是一个世纪前的人,那种火枪手式的胡子,他身上有种超出年纪的气质,也是一种优雅,有点儿僵硬,不自然,但很快大家都会发现,这是个相当犀利的男人。他对自己的使命有一种理想化的理解。看看他的鞋子和打扮就知道了。
天灰蒙蒙的,沿海城市。
费诺阿雷兹兰斯,居民人数八百,两条主干道,一个广场上伫立着一个硕大的祭奠死者的纪念碑,这地方就跟星期日的教堂一样了无生趣。他们走进一间咖啡馆,他们就是为这个来的。朗格卢瓦长官把宪兵警车停在了门口。
进门的时候,空气中混杂着浓汤、酒塞和清洁剂的味道,一下就穿入喉咙。卡米尔觉得自己是不是对气味太过敏感了。之前,在车库,约里斯夫人的香草味香水……
史蒂芬&iddot;马基雅克死于2005年11月。随后新老板就到了这里。
&ldo;我其实是一月接手的。&rdo;
他所知道的,也就是别人告诉他的,不比任何人多一点儿。这甚至让他犹豫要不要接手这家咖啡馆,因为媒体搅得这里有点儿不得安生。偷盗、抢劫,这类事时有发生,甚至还有谋杀(老板试图让朗格卢瓦长官做证,未遂),但这些故事……实际上,卡米尔不是来听这些的,他甚至不是来听的,而是来看场地的,来感觉这个故事,把他的想法进一步细化。他看了档案,朗格卢瓦长官只是确认了他已经知道的事。那时候,马基雅克三十七岁,波兰裔人,单身。这是个相当壮实的男人,相当嗜酒,这点可想而知,对于一个经营咖啡馆三十年生活毫无规律的人来说。他的生活里,除了他的咖啡馆之外没什么别的事。至于性生活,他经常去光顾热尔梅娜&iddot;玛丽尼埃和她的姑娘,这里大家叫她们&ldo;四瓣屁股&rdo;。至于别的,一个安静但热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