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与楼上场景不同的是,楼下餐厅里反倒其乐融融的,没有迷茫,没有暗郁。有惊无险,已经让那三老宽己达人了,而那小人经过那一劫,脸上已经没了恐惧的余味。坐在餐桌上,小脸笑的像朵花。
“吃点这个吧!这个补钙的。”魏敏又忍不住夹菜了。夹的是爆炒蛤蜊。许桡阳上楼的时候,魏敏就在夹菜,这会儿还在夹。许老爷子嗓门比往常还大。“那个有什么好吃的,又没多少的肉。”他伸筷子就夹了一条麻辣泥鳅过去。“你不是喜欢吃泥鳅么?这泥鳅肉又松又嫩,加上辣椒又没土腥味道。”
“爷爷。”可儿满脸诧异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泥鳅?”许老爷子颇为自得地哼了哼,“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知道的东西多了,看我想不想知道。”
许桡阳心里憋着闷笑,刚刚的烦郁这会儿散落了许多。老爷子那点本事还停留在原始的作战阶段,不用高科技,没有现代化,除了耗体力,死缠烂打没头没脑地问,就没什么新奇的招术了。想必昨个一晚上,缠着雅姨问东问西,大概这会儿都在饭桌上了。
看见许桡阳下来,魏敏小心问了一句:“你大哥大嫂怎么不下来?”“他们不吃了。”
“要不,我再去叫一遍林媛吧!”魏敏犹豫着要起身。许经天冷着脸开了口,“算了,不要叫他们了,你认为,他们还有脸下来和大家一起吃饭么?”
“算了吧!”许桡阳说,接过小东北递过来的碗筷,“这件事就把她翻过去吧!看大哥那样子似乎并不决断,最好,谁也别给他压力,合还是分就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许老爷子刚刚的高兴劲这会儿被挤掉了不少,想了想,心里一时有些情绪,没什么城府地叹了口气出来。“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满心指望林媛呢,看来是没戏了。”他这一出口,本是无心。可是,出了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妥,一通不自在。
这会儿,不仅老爷子不自在,连许经天也不自在了。山水轮流转,先是邵佳佳那个孩子掉了,他在一阵沮丧后,知道那孩子的出处竟然是不明不白的,人就更加懊恼了。跟着,林媛竟然也爆出了这档子事,这个消息几乎是让他震惊的,尤其对方那愚蠢的行为让他对她的好感彻底降到谷底。
这会儿,苦心期待的两个人与最初的意愿相去甚远。反倒是坐在对面的人,一副单纯的小模样。昨个一场生死之劫这会儿已经在对方脸上找不到迹象了,她快活没心机的就像是一只小小鸟。一个晚上的留宿就可以清楚地换回她脸上的那份受宠若惊。
她的要求真简单,自己的送过去的一个客气的笑脸就让她从坐到桌子上就开心到现在。那没胃口,勉强往下咽的模样更是让他的惭愧多了好几分。
他更没想到,对方这么着就将昨个的事压下了,谅解了林媛,阻止了桡阳的火爆脾气。以往,他那么对她,她此时好像完全没有了芥蒂,那笑容不做作,那举止不娇气,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对自己更是尊敬。
真正的大家闺秀,有着宽己达人的胸怀,此时此刻,许经天心里的想法,岂止是一个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花花不发那么简单?他偷偷望过去的时候,心里不免有几分怅惘,如果对方没有谭东成横插过来的那一码事该多好,他心里微微叹息了,微微有点说不出的遗憾了。
这个时候的许经天,他的心情是矛盾的,复杂的。他的尴尬比许老爷子还强烈,还难堪。但是,桌子对面的人显然没去介意老爷子的这几句话,她的目光毫无保留地放到了刚下楼的人身上。
真的,他怎么就接住她了呢!这句话,可儿从昨晚就不断地明着问暗着问地问了无数遍,甚至,在做梦的时候,她也没忘去留恋这个问题。这个时候,她脑子里别无他想,她那生死之劫后的余悸被许桡阳这么一接全部屏蔽了。她看过去的目光无遮无挡,火热的都快把许桡阳的脸烤化了。
“快点吃吧!”许桡阳哼哼,看她那模样,真怕她等会会憋不住旁若无人狮子大开口地扑过来亲他。“吃完饭送你回去,我还得回公司呢!”“我不回家了,”可儿说。嚼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我要跟你去公司。”许桡阳愣了一下,“干嘛跟我去公司?你现在多不方便。”
“我想去。”可儿把头低下了,睫毛忽闪忽闪的。“现在,你去哪我去哪?没你在身边,我害怕了。我要跟着你,走哪,我都跟着,你不让跟,我也跟着。”
许桡阳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清了清嗓子,偷眼看桌上那三个人。大家头一次这么默契,集体石化,集体装聋作哑,集体表情左躲右闪。“别去了,”他不着痕迹地说:“昨个那么一折腾,赶紧回家好好休息,不想回去,留在这也行。”
“我没事。”可儿干脆地说。执着一只基围虾放进嘴巴里一共没停留几秒钟,就轻松褪出了虾皮,规规矩矩,几乎完整地放到了盘子上。
许经天不经意地看到了,许老爷子也看到了,魏敏也看到了。第一次看见是有人这么脱虾皮的,他们看得出了神。
“许桡阳的孩子没那么脆弱,一定会平安的。”她的吃相很雅观,很得体,几乎是大方而高贵的。说出的话既单纯可是又笃定,几乎是充满自信的。“我昨天想明白了。这万物都有磁场,光有阴极不行,也得有阳极,只我一个人的意念力不够,磁场也不足,必须加上你的,这样,我们两下护着,阳阳可可准保没事。”
许桡阳听的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失笑了。“你都说的什么跟什么啊!什么阴极阳极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家给我小心保胎,万一有个闪失,我饶不了你。”
可儿笑容展开了,人有点撒赖了,桌上这时候似乎又没别人了。“你别装听不懂啊!许桡阳。”她眉间亮闪闪的,每根睫毛,每根眉毛都柔媚地发着光。“说白了,我就是不想让你动,你这么着急出去,你想干嘛?是不是还记着邵佳佳那块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别折腾了,我不想你去折腾。”她把头转过去了,再去吃饭。
许桡阳皱起了眉,“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干嘛?”她没看他,声音说的又简洁又清楚,“你满脸都写着呢!每根汗毛,每个毛孔里都写满了,还想抵赖?别让我担心你,许桡阳。”
许桡阳不自在地转了转身子,执起筷子,不知道夹什么,在桌子上徒劳地绕了一圈,陡地放下筷子,大声不忿地嚷了出来,“我就这么着让她过去了,是不是窝囊点?”
“那你能干什么?”她抬眼,用黑眼珠去看他。“打她一顿,要她一只眼睛,还是一只胳膊,一条腿?我没出事,就治不了她。这是讲法制的社会,你什么都做不了,你总不至于把她杀了。真的她被人杀了,把她弄残了,连树上的鸟都会知道与你有关系,她爸第一个就会找到你头上。他爸没有手段么?事过留痕,你跑不了。”
她的目光柔和了,语气温柔了。“我答应你,我会小心,绝不会让自己再出问题,但是,前提是,你不能再冲动。这不是你年轻的时候,你现在不能出一点问题。这件事,”她掉头去吃饭,“我说了算,就让她过去吧!”
许桡阳蹙着眉头怔怔地瞅着她,半晌没说出话来。
许桡阳没说话,许老爷子说话了,他不能不说了。满腹的情绪这会儿有些动容,更多了些惭愧,他几乎可以知道,这个宁可儿到底是哪个地方吸引许桡阳了。
她真的就像是个孩子,天真,单纯,连那笑容都是稚气的。十几分之前,她在他心目中,顶多美丽一点,温柔一点,天真一点,没有城府一点。可是,转眼之间,她的表情就正经了,端正,严肃了。说出的话成熟的就像是一个大人,没有惯常女孩的娇气,稳定的像个手握兵权的将军。
那许桡阳,那像个驴子似的许桡阳,棍棒底下从没喊过痛,永远都骄傲不逊地昂着头,这会儿,对方只用那两句轻飘飘的话就卸去了他的铜盔铁甲,将他全身的毛都捋的服帖柔顺,心甘情愿地举了白旗。
他心里哼哼,不明滋味地哼哼。简直有点嫉妒那份权威呢!“你这会儿就不要瞎折腾了吧!”他再哼,瞥了一眼那闷头吃饭的丫头,那虾皮从嘴巴里轻车熟路地褪了出来,还真是利落啊!“孩子比什么都重要,真要有个闪失你哭都来不及。”
“其实,”可儿把筷子拿开,嘴巴里小心地嚼着。看了许桡阳一眼,又开了口,“我心里害怕着呢!还心有余悸呢!只是我现在的高兴把这份害怕给挤跑了,暂时没有感觉。等下我回家,从这里出去,肯定还会害怕的。所以,你最好今天什么都别想着干。”
许桡阳更没词了。三个老的,闷头在桌上,安静的一点杂音都没有。大家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全身的触角都伸向同一个方位。“好,”他眼睛余光左右看看,也去吃饭,“我今天哪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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