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间,刘邦尊项伯为兄,与项伯结为兄弟,约为儿女亲家,他见机请求项伯说:「小弟入关以后,对于秦的宫室财产,人员设施,秋毫不敢有所侵犯,登记吏民户口,封存府库财物,一切等待上将军前来处理。之所以派人守卫关口,是防备盗贼出入,警惕意外事件的发生。小弟日夜盼望上将军早日到来,哪裡敢有逆反上将军的意思!小弟丰邑危难时,受项梁将军救援,至今恩德未报,岂敢背德离反?往日在城阳、雍丘,与上将军联合作战,同生死,共患难,岂敢逆情有贰心?小弟的真情实意,乞望项伯兄在上将军面前呈明化解。」项伯被刘邦打动说服,他同意劝说项羽。他与刘邦约定,明日一早到鸿门军中,亲自见项羽陈情说明。
项伯回到鸿门军中,马上面见项羽,将刘邦的委屈心情一一面呈,极力说服项羽与刘邦和解。项羽生于贵族名家,从小失去父母,由伯父项梁抚养长大。秦时避难,起兵渡江,定陶军败,每到关键难处,依靠的都是项氏宗族的和衷共济。项梁战死后,项伯是项氏宗族之长,项伯的话,他是不能不侧耳倾听的。项伯说:「沛公不首先攻破关中,我们今天岂能抵达这裡?眼下人有大功而我攻击之,不义于天下,不如善待适当处置的好。」项羽年轻,只有二十七岁。他是天生无敌的将军和勇猛的战士,却是一位受感情左右的人。新安坑杀秦军降卒,他不能控制内心深处对秦国的仇恨,铸成失去秦国人心的大错。听项伯为刘邦辩解,同是楚军将士,曾经同生共死的战友之情又左右了他的心胸,使他不能根据政治利益的需要决定行动。他想起就在一年多以前,随同项梁军到东阿援魏救齐、击破章邯军后,与刘邦联军共同作战,先战城阳,攻破秦军屠城,再战雍丘,斩杀秦三川太守李由,项梁军败,又一同安全撤回,也是同生死共患难一场。项羽犹豫动摇了,他答应项伯,同意刘邦前来陈情说明,下令撤消攻击令。
七、有惊无险鸿门宴
〈前言〉鸿门宴上,项羽派遣陈平去找离席的刘邦。以陈平之明察,刘邦的处境去向,他当然是一清二楚。然而,以陈平之智谋,他决不会紧追急究。张良和陈平能够默契遮掩,东找西找,为刘邦的脱逃赢得了时间,也为将来陈平投奔刘邦埋下了伏线。
第二天一早,刘邦由五名亲信近臣、百馀名骑兵陪同,乘车来见项羽。陪同刘邦前往的五位近臣是张良、樊哙、夏侯婴、纪信和靳强。张良是这次应对交涉的主角。他是韩国的申徒,也是刘邦的参谋,曾经是刺杀始皇帝的谋主,又是项伯的挚友,和议能否成功,刘邦及其军队的生死存亡,在相当程度上繫于张良的缓解撮合。樊哙是刘邦的同乡,本是沛县街上的狗屠。刘邦落草芒砀山,樊哙最早跟从,算是老同志。樊哙又是刘邦的姻亲,他的夫人吕嬃是刘邦夫人吕稚的妹妹。刘邦的部下当中,怕是没有人比樊哙更亲近刘邦的了。樊哙体魄强健,勇猛无畏,虽说是鲁莽一点,却也是粗中有细,对大哥刘邦赤胆忠心,敢上刀山,敢下火海。这次同车骖乘,充当贴身卫士。夏侯婴也是刘邦的同乡,本是沛县衙门的车夫,与泗水亭长任上的刘邦结为至交,曾经为刘邦误伤自己的事情入狱,忍受鞭刑数百不肯招认,终于脱刘邦于刑法,算是生死之交。沛县起兵以后,夏侯婴一直做刘邦的车夫。刘邦凡有车马出行,是离不得夏侯婴的。纪信和靳强,也都是刘邦的老部下,铁骨铮铮、忠诚不贰的肝胆人物。他们的事情,我们将来还要说到。赴鸿门宴时,二人是刘邦的警卫队长,随行的百馀名骑士都是他们的部下。
一行人由灞上出发,沿渭南大道东去,奔鸿门项羽军营而来。鸿门赴宴,是虎口求生。刘邦等人纵然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也不能不受死生未卜之悬念的压迫。戏西鸿门一带,北临渭水,南依骊山,四十万联军营帐连绵,旗帜鲜明,号令严密。项羽的上将军大营设在骊山北麓的鸿门坂上,居高临下,俯视渭河平原。经过重重警戒线,刘邦等人来到上将军营辕门外,辕门守卫传上将军令,楚砀郡守刘邦、韩申徒张良进,营内车马不得驱使,随从不得进入。刘邦下得车马,将樊哙、夏侯婴、纪信、靳强以及百馀骑士留在辕门外,只与张良徒步进入上将军军营。
项羽军帐,守卫森严。军帐中席位已经排定,项羽与项伯就上席,背西面东向坐,范增就次席,背北面南向坐,刘邦被引入次次席,背南面北向坐,与范增相对,张良就坐末席,背东面西,面向项羽和项伯,身后是帐门。秦汉时代,方向以西方为贵,宾客宴会,席次排列的上下尊卑,依照西北南东的方位设定。鸿门宴的坐席,按照官职地位排定,项羽是楚国的上将军,项伯是楚国国相左令尹,中央的文武两大员,地位最高。范增是亚将,楚军的副司令兼参谋总长,地位次之。刘邦的职位是楚国的砀郡长,一方太守,别军首长,地位又次之。至于张良,是小国韩国的申徒,刘邦的辅佐,自然陪在末座。
坐定以后,刘邦首先施礼陈谢,表明景仰服从的心迹,他小心试探,化解嫌隙说:「臣下与将军协力攻秦,将军转战河北,臣下转战河南。战场风云突变,臣下能够首先攻入关中,破灭暴秦,实在是预料之外的事情。如今有小人编造臣下的谣言,在将军和臣下之间製造嫌隙,赖将军明鑑,使臣下能够在这裡与将军再次相见,也是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