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那日二人从铺面回来,隐约听到书房里周孟氏正同周春富争执什么,由于离得太远,俩人没听清具体,周九良也似乎并不想去管这事儿,只叫下人把晚饭端进屋里,打算同孟鹤堂单独用饭。可孟鹤堂向来谨慎,总怕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周家不太平,他这么一想,饭就更吃不下几口,干脆放下碗筷嘱咐周九良说:“我听母亲生气,你回头去劝劝,她最听你的。”
周九良明白孟鹤堂的心思,夹了块肉到他碗里,却说着不相干的话:“吃饭不准说话。”
孟鹤堂哪里还吃得下,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食不知味。周九良见他心不在焉心事重重,想了想跟着放了碗筷抹了嘴,说:“堂,我前儿从伙计那里学了个戏法。”
孟鹤堂思绪一断,下意识问他:“什么玩意儿?”
“你看啊。”周九良搓了搓手,跟着将左手伸到孟鹤堂眼前:“这手,没东西吧?”
孟鹤堂看了眼:“没。”
周九良跟着又把右手伸了过去:“这手也没东西吧?”
孟鹤堂又看一眼:“没。”
周九良见他敷衍,双手又往前伸了伸:“你看仔细点儿,凑近了看,别回头说我糊弄你呢。”
孟鹤堂没办法,只能将头凑过去意图看个仔细。可不想他刚低头还没再来得及看明白,就觉着周九良两只手一左一右抚上他脸颊,他懵着一抬头,就见周九良冲他乐:“瞧,花儿~”
孟鹤堂一愣,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抬手把周九良一推:“去去去。”
只是他力气太小了,加上没认真推,周九良的双手还捧在他脸上,笑呵呵看他说:“咱这花儿,啧啧,漂亮,好看,你瞧这天儿春暖花开,百花争艳,都不及咱这朵国色天香啊。”
“去你的吧。”孟鹤堂敛了笑往他肩上捶了一拳,说:“要按你这样我也会戏法啊。”
周九良笑着问他:“是啊?那你给我变一个看看。”
孟鹤堂依样画葫芦,左手一伸:“瞧这手,什么也没有吧?”
周九良认认真真看了一眼,点点头:“嗯,没有。”
“这手也没有吧?”
“嗯,确实没有。”
“你看仔细点儿!凑近了看!”孟鹤堂把手一抬,见周九良乖乖把脸凑过来,双手轻轻捧着,满目笑意:“瞧,宝儿~”
那样的笑容,在周九良眼里简直是耀目光彩,他抬手拉过孟鹤堂的双手,膀上一用力将他整个扯进怀里,低头深深一吻。
他躲不掉,丢不掉,他实在爱极了他欢笑的模样。
“开心点儿了吗?”周九良问他。
孟鹤堂这才想起刚才那茬,只是欢心未去,心里已经好受多了:“回头你去看看吧,母亲不高兴,你不去总不对的。”
“行吧。”周九良点点头,松开怀里的人重新拿起碗筷:“先吃饭。”
孟鹤堂见他答应,也不再揪着这事儿不放,一饭完毕,周九良应话去找周孟氏说话,去前,他特地往厨房跑了一趟,端了先前就叫人备好的银耳羹,另一盅,则让人给周春富送去了。
远不入房门,隐约已是听到周孟氏的哀哀泣声,周九良见不得旁人哭,特别还是自己的母亲,推了门进去,把炖盅放的桌上走过去:“娘,你怎么了?又同爹争了?”
周孟氏本就伤心,一见周九良来,堤坝可算全垮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冲着儿子毫不收敛:“还不是你爹,这么多年,这歪心思就没灭过,一把年纪还想着纳妾!”
“哟……”周九良一听,坐到周孟氏身边搂着她安慰:“这事儿闹的,我都能娶媳妇儿了,他还纳什么妾啊……还想生儿子啊?”
“可不是。”周孟氏擦着眼泪,有着儿子在旁安慰,顿觉得好受多了,话也多了:“他年前往知州府里送东西,转眼就瞧上那知州表妹了。那赵氏说是表妹,根本也是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多少年都不上门的偏偏那天遇到了。她三年前死了丈夫,成亲多年也未曾生养过。你说,就是纳妾你也不能让个寡妇进门呐!周春富他到底是想儿子还是想女人!”
周九良挠挠头,瞧周孟氏这怒火中烧,知道自己自然不该站在周春富那边,于是连忙说:“娘你放心,这事儿有我呢,我帮你,绝对不让赵氏进门。”
“真的?”周孟氏一喜,紧跟着眼泪又下来了,她一把抱住周九良,哭哭唧唧道:“还是我亲儿子好,娘还好有你,若不然真是……”
周九良边轻拍着她肩安慰她,一边取过放在一旁的炖盅,揭开盖子将勺一块儿递了过去:“娘,你看我特地叫下人炖的,你吃点甜的,咱不难受啊。”他这么体贴细致,周孟氏根本也不会多想。周九良眼看把周孟氏稳住了,那一盅银耳羹也是慢慢见底,他眼里也渐渐浮起一丝叫人不易察觉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