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麟一时语塞,「我、我刚到人间,水土不服么!」
「妖怪跟人水土不服个啥子?」甄进瞪起眼睛,「还下着雨雪呢!就急着穿薄得透肉的春衫?」
「…什么妖怪?没礼貌!我是麒麟,麒麟!」子麟忿忿的抬头,「跟你说过几百遍了。」
「我娘子是山野妖怪!」甄进大声,「她没族长这么尊贵、没族长这么有气质,她整天就只知道傻玩傻睡,四处惹祸!笑起来嘴里塞得拳头,哭起来声嘶力竭,真没见过哭得那么丑的女人!娶过她我就吓死了,再也不敢娶其它女人了!」
「…我就这么吓着你,你就这么讨厌我?」子麟带着哭声。
甄进安静下来,闷头打磨着成形的竹笛。「…娶过她,谁还能习惯别的女人?」
子麟很想忍住泪,却还是一滴滴的落下来,如春雨般。
「…就说哭起来很丑了。」甄进低声,「我跟她性子都急,老闹得我吼她哭。可她哭得这么丑,我却…」他住了口,表情越来越哀戚。
每次她哭,都会懊悔。做什么这样激她呢?不过是零零碎碎的小事,干嘛老惹她哭,然后心里疼得不得了。
甄进将笛子凑近嘴边,开始吹笛。这曲非常古老,古老到接近失传,曲名叫做「麒麟嬉春」。
每次听了这曲,他那爱惹祸的迷糊娘子,总会破涕而笑,轻轻打他的膀子。
就像现在这样。
子麟泪珠未干,笑了出来,轻轻的打他的手臂。飘在半空中屈膝而坐,双手迭在下巴,偏头听他吹笛。
这时候,一直让他很介意的事情,就不是那么介意了。
雨渐深,春寒越发迫人。一曲终了,甄进看着子麟一身单薄,闷了起来。
「…下官也该去忙了,族长请回吧。」回去多穿几件衣服,千百年来,爱美不怕死的性子都不改,到底是怎样?
子麟没好气的回嘴,「你要忙什么?今天你排休。」
甄进一时语塞。「…族长大人也该有自己的事情忙吧?」
「今日我排休。」子麟干脆的回答。
「哼。」甄进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妳也舍得排休是吧?妳不心底唯有你们麒麟族方是大事,一切都可以放诸脑后?妳也舍得放下一时半刻?」
「我就知道。」子麟冷哼,「你恼我这几千年,横竖就是吃我看族里比看你重的醋罢了。」
「鬼扯什么?」甄进耳上一抹恼红,「我甄进乃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兄弟如手足,妻妾如衣服。我会为了衣服恼怒?笑话啊笑话。」
「谁穿我衣服,我砍他手足,是不是啊?」子麟一瞪眼,「慢说『穿衣服』,别人跟我近些说话你都恼怒。奎宿半开玩笑的跟我求婚,你把人家奎宿怎么了?打得跟个烂猪头一样!你会被踢到云府这个黑单位,还不就为了这个『私加械斗』?若不是雷部老大尽力罩着…」
「他才不是开玩笑!」甄进跳起来,「那家伙脑袋里头只有精虫,哪还有长脑浆的空间?笨就算了,还傻气都由着他拉妳的手!妳也不怕手指头烂掉!」
「他只有拽了拽我的袖子!我还搧了他一耳光,你没看到?!」
「打得那么轻有屁用?他只当妳在跟他打情骂俏!」
「打得五指留痕还嫌轻?难不成我还得打掉他的脑袋?」
「能够这样当然是最好的…」
他们越吵越凶,开始翻陈年旧帐,甄进声音越来越大,子麟越来越带哭声,到最后还是一个吼,一个哭。
子麟一行气凑,一行啜泣。「真那么气我,不会一纸休书休了我?吵了几千年,休了我不就完了?看你要怎么温顺的娘子会没有?满天天女…」
「闭嘴!」甄进吼得她耳朵生疼。「我谁?我甄进会休糟糠之妻?就说我不习惯别的女人了,我怎么可以休了那个胡涂只会惹祸的妖怪娘子?妳叫她以后怎么办?」
子麟抽抽搭搭的,「…跟、跟你说过多少回,我、我是慈兽。」一面哭得眼睛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