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初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拒绝,不免有些失落。
书呆子,他无声的动了动嘴唇。
他撑着下巴,目光扫过教室的每一个角落,看着班上每一个同学的一举一动。
他们形态各异,有人不时微笑,有人眉头紧锁,有人面露为难;也有人心思并不在学习上的,抽空拿手机给不知道是谁的人发短信,和同桌聊天,一起对着最近流行的漫画或者明星犯花痴。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觉得他好像有点明白周遇说“处不好”的原因是什么了。
周遇从来不会主动找人说话,和贺初似乎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大家在听流行音乐的时候他在听中世纪的古典音乐,大家在追喜欢的漫画的时候他在看法国文学,大家在集体活动的时候他也是默默地游离于集体之外,大家已经和全班同学相熟的时候,他连和同桌开玩笑都显得那样稀罕。
这样一个和全班都没什么共同语言的人……怎么住校和那些跟他完全不一样的人朝夕相处呢?
这样一想通,贺初忽然什么都明白了,他的心中就生出了一股名为“怜悯”的情绪。
他喜欢周遇的脸,现在对这个人也充满了兴趣,可他此刻更想带着这个人融入到他的世界里。
他有些少爷脾气,见不得那些自己在意的人过得不好。
他想看看这个人的内心,想知道他每天的喜怒哀乐,想跟他走的更近一点,想透过他美丽的皮囊,去探知这个人的灵魂。
——我想帮帮他,让他快乐一点。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成形之后,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班长的职位坐的还是很有意义的,如果建立在能带着周遇不那么孤僻的基础上的话。
下课铃响之前的一分钟,周遇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他把时间掌握的分毫不差,当他把书包拉链拉上的那一刻,下课铃就开始响。周遇毫不犹豫的站起来准备从后门出去,完全没有和贺初道别的意识,直到他被贺初抓住了衣角。
“走这么快,不和我打个招呼吗?”
周遇一愣,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习惯。他甚至不喜欢拥挤,所以从小到大放学的时候他都尽量一个人早早离开。
“好的。明天见。”他说完,扯出自己在贺初手中的衣角,快步离开,教室里人声渐起,但他还是听见贺初在背后轻轻笑了一声:“果然是个小呆子。”
周遇把书包调整好,打开后门走进还空无一人的走廊里。
周遇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只开了门口的一盏灯。
那盏灯大概是房主为了省电就给它换了一个电功率很小的灯泡,那灯光所及的范围很小,连客厅都照不满。
现在时间还很早,周遇却没有准备复习的意思。他习惯性地坐好,在他想到什么的时候发散一会思维,多数时间他都用来总结今天的事情,然后进行反思。
他想到晚自习的时候贺初问他的“为什么”。
为什么他住不了校?为什么他和室友相处不好?
也许他就只能这样了。
周遇有些茫然的想,或许这高中三年他依然会做那个我行我素、游离于集体之外的人。
他知道自己和班上的同学都没什么共同语言,这和初中一模一样,包括贺初也是。
他感觉到贺初每次都在绞尽脑汁的跟他找话题,但他不喜欢这样。他觉得这种状态会让他感到他是在拖累贺初和其他同学交往,甚至有些瞬间他会极端的认为贺初是在怜悯他。虽然这种念头在当时只是一闪而过。
不过他确实觉得贺初这么做完全没有必要。那句话是这么说的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所以这么久了,周遇时常告诉自己“不要强求”。
只是为什么他会那样想贺初呢?
他这样问自己。
贺初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他活得很阳光,而他周遇就像是活在暗无天日的影子里。
从报名那天开始,他在仅仅之和贺初接触了两天的情况下,在剩下的六天本该军训的时间里,他都感觉到自己在隐隐的羡慕贺初。
羡慕他的永远阳光,羡慕他的交际能力,羡慕他拥有的一切优点。
这个世界上有光就必定有阴影。活在阴影了的人拼了命的想冲进阳光里,可阳光里的那些人从来不去主动关心那些活在阴影之中的人,也从不关注他们为了追寻那些光亮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而周遇恰好就是那个豁不出去,无法承受要付出代价的人。
——他无力改变他的现状,无论他多么想。
贺初活得就像他想活的样子,他竟然也愿意到阴影里来触碰自己。
他又有些庆幸,贺初没有在他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的时候继续追问下去,如果贺初再问一次,周遇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答案。也许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对贺初的那些隐约存在的羡慕,也许他会把自己内心里的不可见人的脆弱全盘托出,又或许他会变得尖锐起来,说出一些能把贺初推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