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就要死去了呢?
青歌在一旁一直无声地看着他们的争吵,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原来青书大公这么早就去世的原因,就是被华莱·奥罗抽走了刚介骨啊。
七圣物大都是在漫长的时光中认定某一个人的,而认定了之后便几乎不会脱离,举个例子,一个人前半生都在搬弄口舌、乱生是非,那么在他被谗言舌认定了之后,后半辈子就算他想做个实诚的好人,也很难了。除非他能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这样他虽然就可以摆脱谗言舌的认定,然而以后能活的时间也会大大缩短。
而被华莱·奥罗抽走了刚介骨的青书大公,已经眼看着没有多久可活了。史书上记载的那些什么“华莱·奥罗携其挚友青书大公攻上神域”,原来全都是假的。
青书十分费力地喘了口气,直视着华莱·奥罗万分不善的眼神,道:
“华莱·奥罗。”
“我在此恭祝你得成法神,从此扬名立万,青史留名。”
华莱上前一步,急急解释道:“我是为了我们好啊,青书,吾爱!现在还有谁敢说我们的不是,谁敢嚼咱们的舌头?”
绿野兰颜啐了他一口,大声道:“从来就没有人对你们有微词,都是你自己的心理作祟!”
青书挥了挥手,轻声道:“你心有恐惧,有执念,有忧怖,我从来……就没什么跟你好说的。”
华莱高声辩解道:“容我辩解一句——爱生忧怖,阿书你不是也知晓的么?”
“我更知晓的是,天赋人权,众生平等,无人可将他人‘生’的权利剥夺!”青书言词之上分毫不让:“我一直跟你这么说!”
“你凭什么就能认为,你的爱情,比他人的生命都要宝贵?”
华莱怒极反笑:“好,很好,吾爱,挚友,你真的就要为了这么个小姑娘——”他的手直直指向绿野兰颜,低声吼道:“要跟我作对么?”
青歌打心眼儿里感到了一股深深的疲倦感和无力感,她相信青书大公现在一定也有这种感觉。
华莱·奥罗根本就没能抓住问题的核心与重点。或者说,从他的角度看来,青书和他正是两情相悦,天造地和地般配,只不过在中间插了个绿野兰颜之后才会出问题,而事实上,两人决裂的根源在许久之前就埋下了。
一边是具有强烈掌控欲、甚至到了变态的地步的皇帝,草菅人命、漠视人权,一边是坚守本心十年不改、被“刚介骨”认定了的青书大公,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永远都不可能走到一起。
因爱生忧怖,生恐惧,生心魔,生执念。
青书已经完全不想理他了,对着绿野兰颜微微一笑:“别怕,好姑娘。”
音容笑貌,一如十年前那般风华无双。
“我接下来说的东西,请你为我记好,也只有你能记住了——华莱·奥罗,你再前进一步……”他闭上了眼睛,唇边露出个解脱的笑意,一瞬间就阻止住了华莱皇帝前进的脚步:“我们就生死不再见吧。”
绿野兰颜含着眼泪死命点了点头:“您说便是,我记得。”
“我有龙骨法杖一柄,长七尺五寸,取材自当年我游学于大陆之时,斩杀的恶龙翼骨。”青书大公握紧了绿野兰颜的手,沉声道:
“送与你了。”
绿野兰颜下意识地就要推辞:“不我不能用——”
“那就留给我的后人。”青书的眼里噙着微微的笑意:“这便是我托付给你的第二件事。”他猛然捉住自己胸口的衣襟用力咳了起来,力道之大似乎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一样。同时将右手费力地抬起,食指指尖在绿野兰颜额头上一抹,留下了一道嫣红的血痕:
“我所有的妻子都未能给我留下半丝血脉后裔。这是我心头血,在刚介骨被抽走之后竟然只剩这么一点了……请你将它带回绿野,辅以法阵,数十年之后就可以培养成人。”
绿野兰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一抹绮丽又浓烈的红色未曾褪去半分,带着微微的暖意将属于青书大公五阶法师的力量注入她的身体,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青书的右手,而也正是在那一瞬间——
身形清瘦、面容清隽的男子,在刹那间化作了飞灰,洋洋洒洒地落在这一方囚禁了他多年的土地上,只有一本还在不停地翻动着的书落了下来,轻轻地落在了绿野兰颜的怀里:
“我毕生所学尽托于手札一本,绿野兰颜,我恳求你,将它传下去。”
“华莱·奥罗,如果绿野小姑娘有什么不测……那你死后,也就不必来见我了。”
这是向来不服输不认输、却一直用温和内敛的外皮掩盖了“刚介骨”的青书大公第一次用“自己”作为筹码,去完成一场势在必得,却十死无生的交易:
“我要她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