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北头。
李氏坐在床边,手里端了半碗鸡蛋茶,一点一点喂给少年。少年仍是昏迷着,李氏好容易掰开他的嘴巴,一点一点喂进去。
“老天爷,这孩子真可怜。”李氏一边喂着,一边擦去他嘴边流出来的汤水,唏嘘道:“生得画儿一样好看,怎就遭了这样的祸事?”
屠老汉站在一旁,负手瞧着李氏给少年喂东西:“也不知这孩子是什么来历?等他醒了,问一问他,送他回家去。这样好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事,家里也不知该多担忧?”才说着,忽然瞧见少年的眼珠似乎转了一下:“哎哟,莫不是要醒了?”
“啊?醒了?”李氏连忙放下碗,定睛去瞧。却见少年一动不动,沉沉昏迷着,不由说道:“你花眼了?这哪里是要醒的样子?”
屠老汉上前两步,看了两眼,呵呵笑道:“哎哟,看来是我看错了。”
“别站着,帮我掰着这孩子的嘴,我一个人喂,不得劲。”李氏对屠老汉招手道。
屠老汉便走进来,坐在床头,把少年的脑袋放在腿上,粗糙的手指,捏到少年细腻的脸上,还有些不得劲,呵呵笑道:“这孩子的脸,就跟水儿一样滑。”
不多久,屠飞鸢回来了:“爷爷奶奶。”叫了一声,又看向床上的少年,“他还没醒?”
“受这么重的伤,约莫要昏迷几天。”李氏说道。
屠飞鸢点点头:“爷爷奶奶,下午不去田里吧?”
“不去。才下了雨,地里湿着,下不去脚。明天去,明天砍草去。”李氏说道。
屠飞鸢便道:“那行。那我出去了,我到山里瞧瞧,看看有没有木耳、蘑菇啥的,摘回来炒菜吃。”
“哎哟!”李氏一听,急了,把碗放下,站起来拉住屠飞鸢的手臂:“你可不能去,那山里不安全,你瞧瞧这孩子,都被抓成什么样了?你可不能去。”
屠飞鸢道:“我就在山脚下,没事的。”说着,指了指少年,“他这些伤,可不是在山里受的。您没听王大夫说?他身上有老虎抓的,有豹子抓的,有狼抓的,这些凶兽,可不会聚集在一个地盘。”
才说着,忽然瞧见少年的眼珠子似乎动了动,然而定睛一瞧,又不见了。屠飞鸢只当看错了,没往心里去,拨开李氏的手臂,道:“奶奶你看,我这么壮,有狼来了,我一拳头就能打飞它。”
“扑哧!”李氏不禁被逗笑了,手下却不松,“不行,奶奶不放心,你不得去。”
屠飞鸢无法,便道:“那我不去了。我去河边上,瞧瞧有没有蘑菇长出来?”
李氏听到“河边”两字,不由得想起那日小孙女儿浑身湿哒哒,躺在河边上一动不动的情景,下意识便道:“不行,太危险了!”
“奶奶!”屠飞鸢叫了一声,“我小心点儿,没事的!”
还是屠老汉开口道:“阿鸢想出去玩,你拦着做什么?阿鸢长大了,心里有主意,你别管头管脚的。”
“谢谢爷爷。”屠老汉清脆的声音说道,又蹭了蹭李氏,“奶奶,那我去啦!”
李氏无法,只得道:“去吧去吧。早点回来,别叫我们等急了。”
屠飞鸢出了院子,只见二老并没有跟出来,脚下一转,往北边的玉峰山的方向去了。才下过雨,山上的泥土有些滑脚,屠飞鸢捡了一根树枝,拿在手里。一边探着路,一边在山脚下转悠着。
因着猛兽的传闻,并无多少人进山,漫山遍野都是枯枝烂叶,也不见大肆采摘砍伐的痕迹。屠飞鸢慢慢走着,四下观察起来。只见不少槐木、榆木上,都生了一朵朵的木耳。屠飞鸢却没有采,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木耳、蘑菇这些东西,早年间便已入了菜谱,捡了出去卖,却卖不了几个钱。她在寻找,真正能够变成钱的东西。
走了不多久,见着几只野兔、野鸡,一闪而过。屠飞鸢不由得眼前一亮,这里有这样多的野兔、野鸡,可见没有大型猛兽。心中一喜,警惕便放松了,开始朝着深处走去。
山间的景色,竟然不错。因着是在山脚,林木并不茂密,明亮的光线洒下,随处可见别致的野花与浆果。又走了一段,竟然看见一只漂亮的小鹿,低头啃着草尖儿。明亮的光线落在它的身上,映出柔软顺滑的皮毛。屠飞鸢不由得顿住脚步,不愿惊了这只漂亮的小东西。
那只鹿儿似乎发现了屠飞鸢,微微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随即低下头去,继续啃着草尖。屠飞鸢站在原地不动,看着这只灵性十足的小鹿。这是真正自由的生灵,与前世在动物园里看到的不一样,它浑身散发出野性与灵动,真正是美丽得让人惊叹。
屠飞鸢看着这只小鹿,不知过了多久,余光忽然扫见不远处,生着的一株植物。顿时,眼中一喜。
谁知,才微微一动,那只小鹿仿佛受惊了一样,猛地一跳,弹身跑走了。屠飞鸢愣了一下,有些可惜,随即迈动脚步,继续走了过去。却在下一刻,只见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射向小鹿方才所在的位置!
小鹿已经跑走,在它身边啄食的一只山鸡,不曾提防,被飞来的利箭射中。巨大的力道,贯穿了山鸡,嗖的一声,飞了起来。不偏不倚,恰巧落在屠飞鸢的脚下。
原来,不是她吓走了小鹿。屠飞鸢低头看着落在脚下的山鸡,脑中闪过念头。随即,抬头朝利箭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林间深处走来的两人,不由怔住。
其中一人,身形高大,步履矫健,面部轮廓深邃而精致,犹如天神雕刻一般。银甲披身,金冠束发,威武英俊,犹如年轻的王子。走动之中,散发出一股优雅与威严并存的气息。手里提着弓箭,很快走近了。
另外一人,则是青衣长袍,约莫三十多岁,面白长须,一副书生打扮。一边走着,一边看向屠飞鸢的方向,摇头说道:“哎哟,可惜,这样漂亮的鹿,却被吓跑了。小姑娘,你做什么吓跑我们的鹿?”
屠飞鸢抿着唇,只做听不懂,也不辩解,低头后退一步。
中年人口里说着,脚下渐渐走近了,弯腰拔起被箭支钉在地上的山鸡。泥土扑簌簌地落满了他的鞋子,顿时满脸嫌弃。打量着手里被箭支贯穿的山鸡,好半晌,一脚踩住野鸡,一手拔出箭支。动作生疏而狼狈,神情更是嫌恶不已。做完之后,转身走向另外一人。
身披银甲的青年,从他手里接过箭支,却是擦也不擦,染着血便插进背后的箭筒里。
“哎,小姑娘,这野鸡便给你了,提回去煮饭吃吧。”身披银甲的青年转身离开,中年人也跟着转身。只不过,回头对屠飞鸢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