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闪了闪,忽然举起筷子朝碗里夹去。两根筷子,叉得大开,一下子夹了五六块肉,狠狠塞进口里。满腾腾的一口肉,令他鼓起了腮帮子。
这一下子,碗里就空了一块。屠飞鸢的脸色一沉,不悦地看过去。但见少年鼓着腮帮子,吃力地嚼着,不由捏紧了筷子。吃吃吃,噎死他!
少年三两口把肉吃完,用力咽下,竟然举起筷子,又朝碗里夹过去!
“啪!”屠飞鸢举起筷子,架住了他的,张口想说,你不是不爱吃羊肉吗?然而余光瞥见坐在桌边的爷爷奶奶,便咽了回去。
这一犹豫,李氏便开口了:“阿鸢,你怎么不叫狗蛋吃啊?”
屠老汉也有些讶异地朝屠飞鸢看过来:“是啊,阿鸢,怎么了?”
“咕咚。”少年恰时咽了下口水,抬起眼,巴巴地看过来。
李氏顿时心疼得道:“瞧瞧把狗蛋给馋得,快松手,叫狗蛋吃吧。”
“奶奶,羊肉性热,对伤口恢复不好。”屠飞鸢便说道。
李氏听了,便有些犹豫起来。
“我好了。”这时,少年松了筷子,举起手来,挽起袖子,凑到李氏的眼底下:“奶奶,我好了。”
李氏搭眼瞧去,便见少年的手臂上,一道道伤口,已经凝出了厚厚的痂。一时间,神色松了下来。只不过,仍有些犹豫。
“我真的好了。”少年见李氏不松口,又举起另一条手臂,挽起袖子递给李氏看,口里说道:“我还背着她从村子口走过来的。”
“哎哟!”李氏听了,才想起来这回事,连忙把少年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狗蛋啊,你咋这么实诚,阿鸢那么沉,你怎么背得动的?伤口裂开没有?快告诉奶奶,哪里疼不?”
屠飞鸢手里捏紧了筷子,嘴唇更是抿了起来。
“不疼。”少年摇头说道,婉转娇媚的声音,说不出的乖巧:“我已经好了,奶奶。”
叫谁奶奶呢?谁是他奶奶?屠飞鸢恨不得捏起筷子,狠狠敲少年的头上,叫他知道亲是不能乱认的!
无奈,李氏就吃他这一套,听着少年娇媚婉转的嗓音,心里软成了水儿。抬起大手,抚摸少年的脸颊,哄道:“狗蛋乖,好了就好,那就不怕忌口了,快吃吧。”
“不行!”屠飞鸢张口说道,看了少年一眼,“肉是大家的,紧着他吃,多少才够?”说着,拿过少年身前的碗,拨了小四分之一的羊肉过去,“这是你的份,吃完不许再吃碗里的!”
口里说着,心里却气得不行,拿眼睛狠狠剜着他。臭小子,不是不爱吃羊肉么?怎么这会儿吃得比谁都欢?眼神闪了闪,唇角邪邪勾了起来。伤都好了?一会儿他可别反悔!
李氏听了,倒是想再拨自己那份给少年,却被屠老汉拦住了:“快吃吧,阿鸢的一份心意,咱们都得捧场。若是阿鸢不开心,以后不做了怎么办?”于是,李氏打消了拨给少年的念头,笑呵呵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家人,吃了饱饱的一顿饭,俱是心满意足。
饭后,屠飞鸢陪着李氏收拾了锅碗,又烧水擦了擦身上,便坐在院子里乘凉。屠飞鸢还想去跑两圈,考虑到脚上有伤,便没有动身。
李氏也想到了,拉着屠飞鸢,心疼地道:“阿鸢,脚伤严重不严重?要不,明天别去上工了?”
“那怎么行?我答应了先生,就得每天去的。”屠飞鸢说道。
李氏直是心疼得不得了,摸着小孙女儿肉呼呼的微凉的脸庞,抬头看向屠老汉说道:“你去老二家,把地排车借过来几天,等阿鸢的脚好了,再还给他们。”随后,心疼地对屠飞鸢道:“明天叫你爷爷推着你进城去。”
“不用。”屠飞鸢说道,唇角勾了起来,“叫狗蛋背我去。”说完,眸光一瞥,看向坐在另一边,屠老汉旁边的少年。他不是伤好了吗?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的,看他这回如何分辩?
少年听罢,身子一直,耳朵动了动。仿佛受惊立起双耳的犬类。
“哎哟,那怎么行?那么远的,狗蛋怎么背得动?”李氏闻言,不赞同地道。
屠飞鸢斜过眼睛,看向少年,口里说道:“奶奶,他力气大得很,你是没看见,背起我来,如履平地,健步如飞。进城的路又不远,走快了都用不到半个时辰,他行的。”
少年秀眉拧起,抿嘴不说话。
屠老汉坐在一边,摇着草帽,打着身前的蚊虫,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