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鸢哪,你从人家那里拿了这些葡萄,若是酿不出那什么葡萄酒来,人家能愿意的?”李氏坐在灶边烧饭,弯腰往锅底下塞了一把柴火。
屠飞鸢搬了小木桩坐在井边,拿着剪刀,仔细地贴梗剪下葡萄粒儿。剪下来一些,便轻轻放入旁边的大缸里。听见李氏的声音,也不抬头:“孟庄主家里有几十亩葡萄,哪里就缺这些了?”
“几十亩葡萄?哎哟,那得多大一片?”李氏听罢,不由惊讶地说道。
屠飞鸢剪完一串儿,便丢了葡萄梗,又从筐子里拿出另一串儿,转了一圈,检查仔细,挑去表皮微有破损的,才开始剪了起来。口里轻轻笑了两声,答道:“奶奶,你不知道,那孟庄主呀,种这么多葡萄却不是卖的,就只是给他媳妇儿吃的。”
“只给他媳妇儿吃?他有几个媳妇儿?”李氏惊讶地道。
屠飞鸢听了,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清脆好听,如风吹动银铃儿一般。笑罢,才对李氏道:“奶奶,他就只有一个媳妇儿。”
“哎哟,这是做啥哟?那不是祸害东西?”李氏拧起眉头,“紧着他媳妇儿吃,一年能吃一亩地的葡萄么?几十亩,那不是都浪费了?”
天越来越晚了,也越来越凉快了,屠老汉搬了一只小木桩在屠飞鸢的不远处,进屋把阿容抱了出来,出来时正好听到李氏的话,不由得笑道:“你管人家浪费不浪费?人家疼媳妇儿,有钱,就愿意祸祸。”
李氏本来没什么的,听屠老汉一说,不禁拔高了声音:“我这辈子也没被谁疼过,也没见过钱,我想祸祸东西都没得祸祸!”
屠老汉一下子哑然了。
坐在旁边剪葡萄的屠飞鸢,低头吃吃笑了起来。才坐过来的阿容,不知道怎么回事,仰起头对屠老汉道:“爷爷,我想吃葡萄。”
恰好解了屠老汉的围,连忙道:“好,爷爷给你拿葡萄。”
“给他挑串儿小的,余的我得酿酒呢。”屠飞鸢弯腰从里头捡了一串儿略小些的,才说道:“我回来时不是买了许多果子吗,拿去给他磨牙吧。”
屠老汉便点头道:“行,我去拿。”把葡萄递给阿容之后,便进屋去拿果子了。
屠飞鸢今天回来的时候,恰逢赶上散集,便宜收了许多果子,有桃儿,有杏儿,有苹果,都是别人挑剩的个头儿小的,还有些坏损了少许的。一边把手里才剪下来的一把葡萄粒儿,轻轻放入大缸里,一边对屠老汉道:“爷爷,都拿出来吧,挑那些不吃就坏了的,先洗了吃。”
反正是给阿容吃,他这么个大胃王,要量就别要质了,屠飞鸢一点儿不觉得心虚。
“哎!”屋里传来屠老汉的答应声。
不多久,屠老汉从屋里提出来一袋果子,蹲在门口挑拣起来。把不吃就坏了的挑出来,完好的放回去,如此捡了十来只果子,到井边去洗了。又拿了菜刀,把果子上的坏点剜去,洗干净了盛在筐子里,起身端到李氏的跟前:“给你吃杏儿。”
李氏抬起头白他一眼:“给我吃个烂杏儿就叫疼我啦?”
“哪儿烂了?烂的都被我剜去了,这个好着呢。”屠老汉抓出一只黄澄澄,尖头儿上面有些橙红的杏儿,在李氏面前炫耀道:“我悄悄儿给你的,这个捏着软和儿,肯定甜。我不给阿容吃,我给你吃。”
李氏抬手捶了他一下,一把夺过杏儿:“不好吃我就把你吃了。”抖了抖杏儿上面的水,搁在嘴边咬了一口。
“怎么样?”屠老汉问道。
李氏不想便宜他,便含混地道:“还行。”
“还行就是甜了。”屠老汉呵呵笑道。
“杵着干什么?给阿鸢帮忙去!”李氏空着的那只手推了他一下,“没见着阿鸢忙着呢?就她那么个剪法儿,什么时候能剪完?你快去帮忙。”
屠老汉起身应了,端着筐子,递给阿容:“吃吧。”然后蹲下来,准备给屠飞鸢帮忙
屠飞鸢笑着拦道:“爷爷,东西不多,我闲着也是没事做,正好打发时间,你不用忙活。”说着,从筐子里拣出一串儿葡萄,对屠老汉挤了挤眼:“把这个洗了给奶奶吃,保管奶奶高兴。”
“好,好。”屠老汉见小孙女儿这样说,笑着接过葡萄背在身后,往井边走去。舀了两瓢清水,把葡萄冲洗干净,悄悄儿走到李氏的身边,说道:“嘘,别出声儿,看这个。”把葡萄从怀里亮出来,“我趁阿鸢不注意拿的,给你吃。”
李氏见他装模作样,不由得愣了一下,想起年轻那会儿。
还没成亲的时候,屠老汉常常翻墙到家里,偷摸进厨房,拿出她继母舍不得给她吃,留给兄弟的鸡蛋,一拿就是三个,用油煎了偷偷给她吃的事儿。
李氏还记得,就因为隔三差五丢鸡蛋,继母气得骂天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抬手想捶他一下,又收了回来,小心翼翼接过葡萄,低声说道:“你干嘛偷偷拿?你说一声儿,阿鸢还不给啊?”
屠老汉呵呵一笑:“我拿的是最大的一串儿。”
“就你贼。”李氏说道,摘了一粒葡萄,剥了皮儿填进口中,“真甜,你尝尝。”揪下一粒,剥了皮儿,喂到屠老汉嘴边。
屠老汉嚼了嚼,也不禁道:“真甜!难怪阿鸢说,这是那个孟庄主专门种了哄媳妇儿的,不好吃咋能哄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