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终于到了庄子上,人才刚下马车还没站稳,就见里面的管事前来哭丧着张脸来告诉他,因这雨来得太急太大,正院有几间屋子的瓦片被冲掉了,如今正在漏雨,只能等雨停了再请人来修。
李敬山总不能带着裴宜乐住漏雨的屋子,可是现在再打道回府是不可能的,天就要暗下来了,雨天路滑还有一段山路,要走也是明日一早的事了。
正当李敬山要叫人收拾几间能住人的干净屋子出来时,他身边的小厮眼珠子一转倒出了个主意,四夫人陪嫁的庄子也差不多是在这儿,再走不到半个时辰就能看见。
李敬山自己将就一晚上是没什么,主要还带着裴宜乐这个祖宗,他从小被康国公府娇生惯养惯了,这次又是来他家里做客的,不能叫他也跟着随便住。
虽说四房如今与大房是不太对付,但借住一晚总是没有事的。
管事急着叫人过去那边庄子上支会一声,又让李敬山二人先进来休息一会儿喝口热茶。
李敬山却道:“不必这么麻烦,天就要黑了,我们这便一起过去吧。”
这时的雨倒不似方才那么大,只是依旧缠绵不断,远方连绵的山间起了一层薄雾,好在已然到了平地上,不必再去走那山路。
秦氏庄子上的人也没想到将将就要入夜之时还会有人前来,庄子里那些人歇下得早,李敬山身边的小厮敲了好半天的门还不见里面有人应答。
李敬山在门口踱着步,裴宜乐也从马车上下来了,他的脚方一落地,便看着地上被雨涿起的泥泞皱了皱眉,又赶紧在寒风袭来之前拢紧了披风。
“怎么下来了?”李敬山斜眼打趣道,“不怕乡下的风把你吹倒?”
“我哪有那么脆。”裴宜乐无奈。
左右等着也无事,李敬山正欲再与裴宜乐胡扯几句,却突然停了下来。
裴宜乐知道他这几天有些神神叨叨,于是也不去理他,才刚走了几步想舒展筋骨,却发现脚边落了只雏鸟,大约是被急风骤雨给折了翅膀,奄奄一息。
他想也不想就俯身拾起了雏鸟,这鸟光秃秃的毛都还没长齐,浑身都沾满了雨水和泥水,看着皱巴巴的,躺在他手心里可怜得很。
李敬山凑过来看了一眼就立刻跳开了,“啧”了一声才道:“这东西怪吓人的,像拔了毛的鸡,你快些扔了,让它自生自灭去吧!”
“这是才出了壳的雏鸟,”裴宜乐说着还用手指轻轻摸了摸,看得李敬山毛骨悚然,“也不知道爹娘去了哪里,放在外面怕是活不成。”
李敬山又“啧”了一声,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大圣人?与你无关的人躺在地上你都不会去多看一眼。不过是只鸟,还有什么爹什么娘。你若是喜欢救下便是,别装出这幅悲天悯人的样子,我看了酸得很。”
裴宜乐这回只笑了笑不说话,他是什么人自己也清楚得很,他们这样人家出来的人里善男信女才是异类,别说是一草一木一花一鸟,便是人命也从来没放在眼里过,特别是与自己无关的人命。
或许是周遭过于萧索寂寥,秋雨又将人的心砸软了几分,就像被晒了一夏失了水分干涸皲裂的土地,遇到一场秋雨又重归柔软。
裴宜乐将雏鸟轻轻地护在掌心里。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李敬山突然问道。
裴宜乐仔细听了听,除了风雨声并无其他,正要回答他,那边的大门终于开了。
在秋夜雨中略显凄清的庄园立刻便热闹了起来,平添了几分人气。
裴宜乐把雏鸟放在一块干净的绢布上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雏鸟的翅膀并没有伤到骨头,这会儿缓过气了,自己就先摇摇晃晃站起来了。
李敬山很是讨厌这个丑兮兮的东西,一直不敢走过来,只是远远地站着。
他又皱起了眉,道:“差不多得了,不过就是一只鸟,等天气好了我叫人给你抓几只好看的过来。”
说着又叫来了一个小丫鬟:“把这只丑八怪拿下去,收拾干净了好好养着,省得他磨磨唧唧像个女人。”
裴宜乐倒没有真想养只雏鸟,只是落在脚边了就拾起来救一救,发一发难得的善心。
等到小丫鬟小心翼翼把鸟拿走了,李敬山才敢坐过来,这时下人已上了熬得又浓又热的姜汤,两人赶紧喝了一碗。
不知不觉中外头的天已经彻底暗下来,庄子里人少,李敬山和裴宜乐是习惯了热闹的,一时觉得这里太过于冷清,几乎没有人气儿。
胡乱用了些饭菜,裴宜乐正要回去自己屋子,却听见远方隐隐传来一声婴啼。
李敬山全身一下子紧绷起来,问:“你也听到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