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中,徐云朗终于又转头看过来,李遥忙把手腕伸到他眼前,声音低软饱含委屈道,“徐云朗,我疼,我生病了,你看看,可疼了,动一下就疼……得做手术切了才能好。还有,我还来例假了,肚子也好疼……你怎么这么凶啊,我心里都难受死了……”三分真七分假,絮絮叨叨中,居然很快又掉起眼泪来,泪珠子顺着下巴滴落在纤白的腕子上,那处肿包越发突兀。徐云朗像是给人狠狠拍了一下脑门,终于醒过神来,抿了抿唇,伸手捧着李遥的手腕看,半晌,也不看她,另一只手伸在半空,有些无措地问,“我……我要做什么,冷敷还是热敷?能碰吗?”声音粗哑难听,李遥心里却奇异地平静下来,原先的惴惴不安淡去,竟然有些喜悦浮上来,为他终于能好好说话,更为自己这初涉爱河的新手,居然能有这样老道的手段哄人,又有点惊异,从前的她像竹子,节节分明不知变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也生出了这样枝枝蔓蔓弯弯缠缠的小心思。见他紧张地搓着手,她忙找补道,“也没有很严重,是腱鞘囊肿,以前也长过的,先用热毛巾敷一下,明天再去医院处理。”“好。”徐云朗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去准备热毛巾。用手背试好毛巾的温度,徐云朗自嘲地笑了一声,好些年了,他居然又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昨晚还因为她在朋友圈发了一张他们的合照而高兴得像个傻子,今天就气到想让她立刻走,不要再出现在他眼前……喜怒被人完全牵扯着,像回到大学时的初恋,又似乎,比那时还要疯几分。李遥靠在沙发靠背上,身体全然放松,面无表情想着他今天的异常反应,正出神间,他拿了毛巾过来,拎了个抱枕,把她的手腕放上去,敷上热毛巾,叮嘱了一声,“凉了就拿下来,我去给你煮点姜汤。”“好。”李遥柔声回应。进了厨房,徐云朗将门关了,先拿起衣兜里的手机查腱鞘囊肿,没多久,他笑着摁灭手机,心想,她原来是在夸大其词装可怜,刚刚还真是吓到他了。可她愿意对他花这样的小心思,足以证明,她心里还是在意他的。切姜丝的手忽然轻快起来,他盯着锅里沸腾的一碗汤,心里也咕嘟咕嘟冒起许多欢喜的小泡泡来,心底深处又有个声音说,不够,远远不够,他想要的,是她全心全意待他。凝神想了想,他把姜汤盛出来,放在托盘里,带上厨房门,神色和缓向李遥走过来。热毛巾已经凉了,被李遥随手放在一边的矮几上,她两手平摊着,靠在沙发上发呆。“慢点喝,喝完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徐云朗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模样。“哦,好,帮我拿下拖鞋。”李遥声音轻缓。徐云朗看一眼李遥脚上的靴子,又看看自己也还穿着出门的鞋子,吵起来什么都忘了,轻笑一声,自去换了拖鞋,又把李遥的拖鞋拿过来,帮她换上。李遥喝完姜汤,舒服地歪在沙发上,看一眼旁边的徐云朗,他正在低头看手机,坐得端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暗笑,伸手从抱枕下拿出个丝绒盒子,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为这个生气吗?我可以解释。”徐云朗没说话,直直看过去,一副神闲气定的样子,手心却起了层薄汗。李遥不再卖关子,两手抱着徐云朗的一只手臂,神色委屈看着他,低声解释,“我也不知道里头有戒指,还是刚刚想起来你状态不对,才打开看了一眼。今天把事情都说清楚了,我已经跟他说了我有新男朋友了,我们很好,也希望他以后过得好。这镯子是出门时他妈妈坚持要给我的,是以前结婚时送的,我走的时候根本都没带……这回,我自己也没看,不知道还有戒指,以前的事真的都过去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好。”徐云朗低低应了一声,听在李遥耳里,浑似敲金击玉般动听。她有些气馁地想,完蛋了,她怎么这么喜欢他。转念又欣喜起来,原来,能让他高兴,自己会比他还要高兴。她又挪近了些,往他怀里偎,徐云朗顺势揽住她腰,下巴放在她肩头,声音温柔解释,“对不起,我刚刚心里太乱了。我以为,我在你心里毫无分量,你跟你前夫有感情基础,有回忆,大概也还有爱……”他有意停下来,收紧手臂搂她,沉沉的吐息洒在她耳侧,李遥心一软,脱口而出,“只爱你,真的,只爱你一个人,没有别人。”徐云朗脸上绽出个大大的笑,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原来,装可怜真的有用!她不怕我始乱终弃房间静默下来,徐云朗有些诧异,这招居然这么好使?想明白了,他再不要任何的迟疑和踌躇,不要无端猜测,不要自己吓自己,只想一鼓作气,单刀直入,要她立刻亲口告诉他,他在她心里很重要,重要过所有从前,他现在是她心里的唯一,而不是天平两端的之一……从前的感情和从前的人,都已经像书页一样,被她彻底翻过去了。“我想知道你之前的感情,可以吗?”徐云朗看着李遥的眼睛,认真问道。李遥点点头,方才,她想了许久,他为什么反应那样大,也许不过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想起最开始她对他示好时,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心里倏然像被灯盏照亮,明彻无比,又有些恼他那样想她,恨恨瞪他一眼,凑上去在他唇上咬了一下,咬牙切齿道,“你之前以为,我是想拿一段新的感情填补,好让自己尽快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或者更坏,以为我不过拿你当消遣,只想睡一下,并不想负责,是不是?”徐云朗愣了愣,这问题,他们不知有意回避还是已经在心底默认,都默契地没有提过,这会儿被她这样明晃晃地挑破,他面色立时窘迫起来,又想,既然要开诚布公,说个明白也好,心虚着,轻轻点了点头。“我说你那时候怎么那么别扭?”李遥气得跨到他身上要揪他耳朵,动作一大,身下又是一阵暖流,才又有些尴尬地坐了回去。徐云朗垂着头,扯了扯李遥的衣摆,“所以……不是吗?”李遥觉得,自己方才已经整理好的情绪又要崩坏,也无心克制了,斜乜他一眼,反唇相讥,“既然这样,你还要上钩,怎么,不怕我对你始乱终弃,还是说,你有自信让我留在你身边?”说完,“啧”了一声,又笑道,“刚刚那样发疯,看来也不是很自信呢……”徐云朗深吸一口气,被李遥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可也不能就这么认怂,盯着李遥的唇瓣好一会儿,实在不想再听她说这些刺人的话,在她吐出下一个字之前,忽地探身过去用自己的唇封住她的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