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原本阳刚的中年男人面上露出如此缱绻的神色,赵以澜忽然有些感动,原来这个所谓邪派阁主,也是个多情人。只是多情总被无情恼,萧无雪身在正派,他又隐匿身份与她相交,她难免误会。不是一路人,总归走不到一路去。感动归感动,赵以澜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有些事于她来说实在难办,她只好说道:“只怕我不太顺路……”舒鼎天道:“无妨,我也并非强迫婆婆,婆婆救下我父子二人,又替我们守护多日,我欠婆婆的早已还不清,若非记挂了一辈子,此刻天命已到,也没那个脸面求婆婆。”“……行,若我顺路,便帮你去探探。”赵以澜只得应允。舒鼎天感激道:“多谢……多谢婆婆。断念体内多了我三十年内力,自保已不成问题,婆婆不用再管他。婆婆的恩情,晚辈无以为报,愿婆婆将来事事顺遂。”他笑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赵以澜呆呆地看着舒鼎天,伸手替他合上双目。许久,她吸吸鼻子揉揉脸,面色惨然地看向洞口。外头还有个难办的舒断念呢!真是要命!她翻开系统面板,在内功丸这一选项上犹豫不决,3个好感度啊,她真舍不得……好歹她对舒断念父子有救命之恩,即便让他发现了她如今没有内力又如何?他就这么不知好歹,还会恩将仇报不成?赵以澜决心先会会舒断念,若真到了不得不动手的那一刻,她再花好感度!赵以澜走出山洞前瞟了眼洞中的珍宝,这段时日,每次她回许都,都会捞一些回去,如今她已称得上是家资丰厚,只是一想到这山洞内的剩余珍宝只怕再也不会是她的,她就满心的肉疼。她上前,抓了颗夜明珠塞怀里,又往怀里塞了些首饰,这才恋恋不舍地出了山洞。舒断念正在外头等着赵以澜,见她出来,他道:“我爹仙去了?”赵以澜点点头:“嗯。”想来之前舒断念已跟舒鼎天道过别,这时候他面上并未多惊讶,只是眼眸暗了一瞬,随即看向赵以澜道:“婆婆,我们便来说说你是何人,又为何会接近我父子吧。”赵以澜道:“这些重要么?我救下你和你爹,又替你们护法,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从未害过你们。”舒断念道:“这些是事实,可我却不愿糊涂。婆婆……你今年究竟几岁了?”赵以澜:“七十八岁……”“我自小熟读江湖典籍,从未听说有个与你年岁相仿的银月婆婆。”舒断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只纤白的手正紧握又松开,仿佛随时都要扼紧谁的喉咙,“我爹已逝,我心情很糟糕,可没太大的耐心。”赵以澜喉咙发麻,他那双手能有多大的力道,她亲身体验过,这会儿可没兴趣再体验一回。她忙道:“银月婆婆这名号确实是我编来吓唬人的,其实我真名叫小玉,今年三十五岁……”未等赵以澜说完,舒断念便似笑非笑道:“我说了,此刻我并无耐心。”赵以澜一咬牙,心想说个真名也没啥,反正她又不是什么名人,便道:“好啦,我叫赵以澜,以为的以,波澜壮阔的澜。”舒断念眉头微动,目光从她胸前扫过,嗤笑了一声。赵以澜一脸恼怒,这破小孩什么意思!她现在才十岁出头,现在身板小多正常,等将来她长大了,胸前肯定是波澜壮阔,名副其实的!“你那内力究竟怎么回事?”舒断念又问,那一日她的内力和轻功确实非同凡响,然而之后直到如今,他都未见她施展,那一日他接近她,她甚至并未提前发觉。他早想出手试探,却因自身缘故未能得逞,今日一试,他发觉她体内竟一丝内力也无,手上的肌肉也是绵软无力,根本不是个练武之人。赵以澜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说:“我先前有奇遇,吃了颗奇怪的药丸,那之后便时不时有内力了,只是它来去并不受我控制,我也毫无办法。”那一日的内力不是假的,她如今的体质也无法骗人,舒断念对她的话信了八分,又问:“你为何要救我父子?”赵以澜有点郁闷,看着舒断念道:“我心善,见不得人被伤害不行吗?早知你是这样的白眼狼,我才不出手呢!救了人还被你怀疑来怀疑去,真是没趣!你既然担心我接近你父子另有所图,我现在走还不成吗?”舒断念冷哼一声:“你如今得知了我爹的藏宝之地,还想走?”赵以澜心头一跳,妈呀,这人真是想杀人灭口啊!赵以澜刚想说自己早已把这地方所在告知可信之人,她今日不回去报平安对方就会找来云云,就见舒断念忽然勾唇一笑,目光潋滟:“若你愿意跟在我身边,当我的丫鬟,我便不杀你。”赵以澜愕然,这破小孩真是寡廉鲜耻啊!她帮了他,他居然还指望着让她替他当牛做马?她天打雷劈赵以澜跑成功了吗?——并没有。就在赵以澜跑出山洞不过十来米的时候,她便看到阴沉的天色之下,前方数人正僵持,她略微一扫,刚看到一个少年身上,对方却也看了过来,唬得她立即矮身趴下。她万万没想到,这里还会遇到一个熟人,竟然是那个曾经帮了她不止一次的萧少侠萧逸鸣。诶等等,萧逸鸣是萧无渊的儿子,而舒断念是萧无渊妹妹萧无雪的孩子,两人岂不是表兄弟?偏偏这两人还一无所知,待会儿莫不是要上演兄弟相残的戏码?唯一知晓真相的赵以澜这会儿有些寝食难安,虽说之前答应了舒鼎天暂时不能说,可若不说,这俩拥有血缘关系的人真斗个你死我活,她可对不起自个儿的良心。细细再一看,正焦虑的赵以澜才发现,情况似乎比她想得更复杂些。并非是她以为的舒断念独自跟一群人对峙的极端弱势局面,此刻前方至少有三股势力,从他们的站位可以看得分明。舒断念一人为一方,萧逸鸣和一些面色阳刚正直的男人们为一方,其中并没有那一日她在明月楼碰到萧逸鸣时跟在他身边的人,然而与先前一样,萧逸鸣这个岁数最小的,却似是在领头位置,第三方的人赵以澜就熟悉多了,正是那一日追杀舒鼎天父子的人士,多多少少总人数有变,她没想到他们还未放弃,依然在此处盘桓。这所有人之中,赵以澜唯一不愿意对方受一丁点儿伤的人只有萧逸鸣,这少年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他这样一个好人,她希望他长命百岁。舒断念是最后一个加入的,也就是说,先前追杀舒鼎天父子的人和萧逸鸣这边一行人早在舒断念之前就相遇了,只怕也是剑拔弩张,而舒断念的加入,更是令局势变得复杂。就在赵以澜观察的时候,三方人马间的暗流涌动到了个极限,追杀舒鼎天的那一方,亦是最早之前领头之人道:“萧少侠,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们来此地,不过是为了拿下舒鼎天父子。对于你们正派来说,少了他二人,乃是大快人心之事吧?何必蹚这一趟浑水!”舒断念冷笑一声,面上露出三分轻蔑,三分妖冶。萧逸鸣朗声道:“你们若在江南岭南二省活动,我们自然管不着,然而此处是许都,怎容你们将污秽之气带来此地!”他忽然侧头一偏,俊秀的面颊上骤然多出一道血痕,他目光如电射向一旁的舒断念,眉头紧紧皱起。“萧少侠!”跟在萧逸鸣身边的几人纷纷变色。舒断念慢悠悠地拍了拍手,他发丝散开,多日不见阳光令他的肌肤白得不见血色,只见他嘴角噙着一丝极致的冷笑:“污秽?听你们这些所谓正派人士的话,真叫我倒尽了胃口。一个个道貌岸然,暗地里不晓得做下多少蝇营狗苟的龌龊事,居然也有脸说这种话,一个个脸皮厚如山。”“你!不要血口喷人!”萧逸鸣涨红了脸道,他也不顾面上的伤痕,恼怒地瞪着舒断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