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晟抬眼看了看他,凑近了看他才发现唐岑整个人都透露着疲惫透支的气息。陆晟揉了揉脖子,从唐岑膝盖上抽出了一本书翻了翻,整页整页的法文,他一个字也看不懂。
“从入学开始你就时常看着不太对劲,最近又突然开始通宵学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将书放回唐岑膝盖的时候,陆晟借势凑到他面前说道。
陆晟凑得有些近,自从知道了他在追求自己,唐岑开始对他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感到不自在。他抚着那一小块温度不太一样的肌肤,望着雾气缭绕的湖面:“结果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家里有些……不满意,只能让自己忙起来了。”
“家里吗?”陆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湖面上隐约能看到几只野鸭的影子。
陆晟没接话。他想过很多种唐岑会对他避而不见的原因,却没有一种是这样的,或许还有别的因素在,但唐岑现在忙碌到连睡觉都顾不上,可见他多么在乎家里的看法。
“挺好的,还有人关心你的学习。”隔了很久,陆晟才憋出这么一句话,语气平淡但话语里若有似无地流露着羡慕的意味。
“怎么了?”唐岑听出了这层意思,有些奇怪陆晟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语气。家里的期待,或者说是要求,已经压得唐岑快喘不过气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人羡慕。
陆晟低垂着眼盯着草地,让唐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陆晟不说话,唐岑也不知怎么转移话题,通宵后的疲惫感渐渐涌上。坐在草地上,唐岑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了。
直到薄雾渐渐散去,暖黄色的光照在两人身上的时候,陆晟才缓缓开口:“我好像没和你说过,我是读了一年巴斯的预科才入学的,来的时候我已经高三毕业了,算起来应该比你大一岁。”
“没有。”唐岑摇摇头,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有印象的只有上次在公园你说的,去年的这个时候你也在巴斯。”
没有刻意提起过,也没有隐瞒过,但陆晟有些惊讶,唐岑总是对这些细节格外地敏感。
“对,我和纳特他们也是去年认识的,花海的事情还是小纳特的未婚妻告诉我的。”想起友人的未婚妻和自己提起花海时的情景,陆晟忍不住轻笑出声。
即便现在陆晟是笑着的,唐岑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笑容背后的表情:“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或许是和他一样的。
陆晟看着他的眼睛,反问道:“你想知道吗?”
“不……我只是有些奇怪罢了,你不方便说就算了。”唐岑没有向其他人诉说过自己的过往,也没有主动窥探他人秘密的嗜好。
没有必要将刚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让双手再沾满脓血,即使挤掉脓血后伤口能愈合得更好。
“这些事情我和纳特都没有提起过,和你说说也可以,你不嫌烦就好。”陆晟摸起手边的小石子,在手里掂了两下后才将它抛进了湖里。石子太小,连半点声响都没发出就沉了下去,安静地躺在湖底。
清晨的阳光透过雾气照射在湖面上,在野鸭的身后和石子落下的地方荡漾出了金色的波纹,也在唐岑眼里泛起了涟漪。
唐岑不擅长向别人诉说,却是一个好的倾听者。
“不会。”他这么回答道。
第12章
“嘎嘎——”湖里几只成年的野鸭仰头呼唤了几声,十来只刚出窝的小鸭子从草丛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推推搡搡地下了水朝它们游去。
小鸭还未褪去灰色的绒毛,身上满是斑驳的绒羽。它们在父母身边发出稚嫩的叫声,几只大野鸭用扁平的喙梳理着它们身上的羽毛,水面上漂浮着灰扑扑的绒毛。
唐岑和陆晟坐在湖畔的草地上,陆晟望着野鸭群,而唐岑却偷偷地观察着陆晟的脸色。
陆晟平日里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家人,唐岑也想象过陆晟的家庭关系会是怎样地淡漠疏离,却没有想过会是如此地荒诞狗血。
“我是单亲。”陆晟一开口就出乎了唐岑意料。
在陆晟的记忆里,母亲是个温婉坚强的女人。虽然带着自己,她却不乏追求者,高矮胖瘦,但无一例外都是出手阔绰的有钱人。
母亲靠着自己的工作养活了母子二人和外公外婆,还有一大家子的吸血鬼。她不缺钱,但也只能维持日常的生活,所以那些前仆后继地向她献殷勤的追求者,的的确确让陆晟童年时的生活过得更好。
陆晟的母亲婉拒了每一个男人赠送的钱财,但拒绝不了他们提供的人脉和资源。母亲时常会提起陆晟前几日见过的某个叔叔,却从不谈及陆晟的生父。比起素未谋面的父亲,人情世故在陆晟心里埋下了更深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