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唐岑的眼睛,陆晟目光微动:“你……要回去了?”
毛巾被他们甩到了沙发的扶手上,唐岑还滴着水的头发打湿了沙发,蓝灰色的布料上晕着深深浅浅的水痕,却没有人在意。
唐岑缩了缩脖子,错开了视线:“嗯,今早父亲来电话了,要我毕业典礼过后就回去。”
“那你……回去吧,我在这边再待两年就回去找你。”陆晟抵着他的头,一字一顿地开口,喉咙干涩得近乎哽咽。
能占有唐岑六年的时间,对陆晟来说已经是极其奢侈的事情,彼此的家庭如此,陆晟也不能再奢求什么。
听到陆晟话语里连象征性的挽留都没有,唐岑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凑在他耳畔低声问道:“你不打算留我吗?”
陆晟的手臂环着他的背,微微侧过头,在唐岑的颈窝间落下细细密密的吻:“我能留住你吗?”
谁都不知道两年之后他们会变成什么样,或许等到再见面时,他们彼此都已经和他人结婚生子,过往那些缠绵悱恻的回忆都渐渐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之中。
“不能。”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就算陆晟敢赌,唐岑也不敢赌,他没有赌注。
唐岑从他怀里抬起头,躲开了落在身上的吻:“你就没有想过和我一起回去吗?”
陆晟一怔,完全没想到唐岑会这么问。其实陆晟确实想过和唐岑一起回去,但万一给他所谓的父系亲族造成了什么误解,很难说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陆晟无所谓自己被他们再一次遣送出国,但他担心唐岑因此受到牵连。他犹豫着开口:“想过,但是我担心我父亲那边……”
但唐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我自己回去吧。”
唐岑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连余光都不曾落在陆晟身上。既然陆晟没有挽留的意思,也没有和他一起走的打算,那所谓的反抗也没有任何意义。
扯过毛巾,唐岑将它垫在沙发上后才重新躺下。他双手扣着陆晟的头,修长的手指穿过先前被压得凌乱的黑发,将陆晟往下一拉,两人鼻尖蹭着鼻尖:“你会回来找我吗?”
陆晟突然俯身朝唐岑吻去,亲吻间含糊地吐出一个字:“会。”
黄昏,落日的余晖透过树杈落在床上。唐岑再睁开眼时,眼前的吊灯不是客厅那盏缀着玻璃吊坠的吊灯,而是他们房间那盏罩着薄纸灯罩的顶灯。
他摸了摸头发,昏睡时陆晟已经替他吹干了,身上也没有一丝黏腻的感觉。只是在沙发那样狭小的地方折腾上几回,一觉醒来唐岑的腰腿都酸软得直打战。
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陆晟在清理沙发。唐岑翻了个身,用被子捂着耳朵,隔绝了外界的噪音,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然而随着“嗡嗡——”的两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了起来。唐岑窝在被子里,不情愿地捂着耳朵扭动了两下,等着对方自动挂断,但手机却不知疲倦地振动着。
直到来电自动挂断后,唐岑才松了口气,松开了手。但一段短暂的清净后,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大有唐岑不接就不罢休的架势。
唐岑揉了揉酸软的腰才侧着身子爬起来,伸出手在床头柜的边缘够了够,才摸到了自己的手机。他皱着眉翻过手机,正想挂断电话却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名字,那三个字让唐岑瞬间清醒了过来。
身体下意识的动作比大脑的反应更加迅速,唐岑还未明白唐松源为何突然来电,手指就已经按下了接听键。
唐岑抬起手,将手机贴在耳侧:“父亲?”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唐松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一如既往地冷淡。
唐岑直起身,牵动到了腰侧酸软的肌肉,他皱了皱眉,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正常些:“刚才在浴室里,抱歉……”
“在浴室?”唐松源反问了一句,听得唐岑的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两拍。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唐松源才挑起了另一个话题:“听说你在英国和一个男人同居?”
“那……那是大学的……同学……”连唐岑自己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已经克制不住地开始颤抖。那明显的异样即便隔着手机,借着电流的传递,唐松源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是吗。”唐松源自然知道唐岑隐瞒了真相,但仍是不咸不淡地说道,“不论如何,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给我立刻断干净了,毕业之后就马上回来。”
唐岑张了张嘴,却没再替自己辩解。从唐松源说出“同居”这两个字起,他就觉得身上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一样,手脚霎时没了温度,变得冰冷僵硬,汗液争先恐后地从皮肤表层渗出来,打湿了他单薄的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