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岑靠在柜门上,抬头看着面前紧闭着的门,唇瓣紧紧地抿着。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他挪动身体时发出的声响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
如他所愿,艾森真的走了,走得干脆利落。
但他走了,唐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在此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都不能准确地描述自己的情绪。
他是不明白,但他知道这很难受,比当年把自己隔绝在黑暗里的那个时期还难受,可是没有人帮他。
唐岑的腿上没有知觉,喉咙也火辣辣地烧着,疼痛短暂夺去了他的声音。像是有人往他喉咙里灌了辣椒水一样,那股莫名的热辣呛得他的胸腔和胃囊阵阵刺痛,就连神经也被浸泡着,反复烧灼着。
拖着麻木的腿走到餐桌,唐岑抓起桌上的水杯,将冰冷的水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火辣的烧灼感被翻涌的酸涩掩盖,那感觉不比之前好多少,反而更加难以忍受。
“呜——”,一声微弱的、被压抑着的呻吟从唐岑紧咬着的唇瓣中逸出,像是在隐忍极大的痛苦一般,他紧咬着下唇趴伏在了桌上,耸起的肩胛骨小幅度地颤抖着。
那是从唐岑身体里疯狂涌出的、完全克制不住的战栗。
唐岑维持着趴伏的姿势许久,单薄的衣料被沁出的冷汗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背上。他握着玻璃杯的手青筋暴起,指尖和骨节泛白,那力度大得几乎要把玻璃杯捏爆。
在他彻底失控再度伤害自己之前,唐岑把一直攥在手里的玻璃杯狠狠地扔了出去。
伴随着巨大的响声,玻璃杯摔得四分五裂,弹起的玻璃碎片划破了唐岑的脚背,鲜血缓缓地从新鲜的伤口里渗出,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撕扯出一道刺目的红。
新鲜的疼痛和液体滑过皮肤的感觉拉回了唐岑的些许理智,他抬起头,露出那张被冷汗打湿,苍白得毫无血色又因疼痛而扭曲的脸。
他抹去脸上的冷汗,手撑着桌沿,缓缓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了那一地大小不一的玻璃碎片。
唐岑赤脚踩在玻璃杯的尸体上,他毫不在乎玻璃碴尖利的边缘是否会划破自己的脚底,踩着碎片走了几步之后,他又回到了原地。
那双赤红着的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在一阵短暂的静默之后,唐岑突然开始歇斯底里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易碎物摔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在狭小的客厅里此起彼伏,飞溅的碎片不止划破了唐岑的皮肤,还在沙发表面划出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丑陋的痕迹。
地板上一片狼藉,唐岑站在客厅里唯一一块能落脚的地方,弓着腰喘着粗气,背部剧烈地起伏着。温热的液体模糊了唐岑的眼睛,可发泄过后冷静下来的脑子里不断出现着刚才的情景。
满地支离破碎的瓷器和玻璃制品,碎片锐利的棱角上沾着斑驳的血迹,被碎片刮花的家具,还有身上皮肉翻卷的渗着血的伤口。。。。。。
一帧一帧,缓慢地回放着,按着他的头,强迫他回忆自己的癫狂。
他像个疯子一样。
唐岑蹲**,蜷缩在一地狼藉之中,他将脸埋在臂弯里,挡住了脸上所有的表情。他抵在墙上的背抑制不住地阵阵抽搐着,喉咙里发出的呻吟像是从破旧风箱发出的声音,刺耳难听。
他的人生一直都是极度克制的,克制地活着,克制地生病,克制地寻死。不论承受多大的痛苦,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歇斯底里过。
不论是吃药还是自残,唐岑都没有试图去伤害其他人,这是他第一次,把刀口对向了自己以外的方向,捅进了他无法感知的地方。
那很疼,虽然这次刀不再是捅在自己身上,但唐岑忍受的却比过去的每一次都要多,他甚至开始担心自己发狂的声音会不会惊扰到楼下的邻居,他把东西都摔碎了会不会给房东造成困扰。
闹过之后,冷静下来的唐岑没去管自己身上的伤口,用衣服胡乱地抹掉脸上乱七八糟的液体,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把地板收拾干净。
现在他没有任何人能依靠,哭过闹过之后的残局还是要自己收拾。
他知道这需要花费很长时间,但还是一个人默默跪在了地上,将那些大片的碎片捡起,一块块扔进垃圾桶。
但收拾归收拾,每隔一会唐岑都要坐在地上休息一会。他觉得这样很没意思,收拾完了又能怎么样,这些东西丢在地上也不会妨碍到任何人,而且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疯一次。
可这么想着,唐岑最后还是把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他不知道这样坚持有什么意义,但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动了,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还是盲目地被**纵着活了那么多年一样。